惠妃寿宴当日。
晋王太后早上起得早,慈宁宫正殿的人起得都早。每日都是天未亮,大家就开始忙碌。
偏殿这边也是起得很早,虽然这里只有主仆二人,而且他们还被勒令不能随意走动。
窦子鱼早起习惯了,起来先在屋外打几趟拳。她这边还没结束,若芳也就起了。
这天一大早,窦子鱼像前两日一样,天没亮就起来练拳。
若芳这一夜几乎没睡着,不安,担忧,心里充斥着各种复杂的情绪。
若芳从小进宫,一步步从扫地宫女做到太后随身宫女,也是经历了大风大浪的。可是眼下这桩事情,假王子...这是两个国家的争斗,要人命啊。
忍不住往深里想...晋国会一直捧着窦子鱼做梁王吗?当然不会。
捧窦子鱼只是缓兵之计,晋国早晚会吞并梁国,到时候他们还会留着窦子鱼的『性』命?还会留着他们这些知道秘密的人?
怎么想这都是一个死局。不论是做的好还是做得差,只是晚死早死的区别。
若芳心里很『乱』,听到窦子鱼起床的声音,忍不住在心里抱怨“真是个没心没肺的主子”。
可是过了一会儿,很神奇地,听着窦子鱼拳脚带起的风声,若芳烦躁的情绪竟慢慢平静下来。
窦子鱼收功回房,若芳在门口候着了。
“公子,奴婢准备好了热水,先沐浴再用早膳吧?”
窦子鱼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也好,今天要见客,得收拾干净才行。”
按照晋王太后安排,因为不做正式介绍,窦子鱼将在中途进入宴会。
用完早膳,窦子鱼换上特意为她准备的服饰。
帝王之喜好,下民尊之。
元天子喜好赤『色』,天下便以赤『色』为至尊。
各诸侯国王又有各自的喜好,比如晋国以黄『色』为尊,梁国则以玄『色』为尊。
窦子鱼身着玄『色』四爪龙服,金银线交织的图纹在阳光下十分惹眼。这身衣服相当高调,高调到不会有人忽视“他”的存在。
这身衣服昨天晚上就送过来了,窦子鱼试衣服的时候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只能苦笑。
窦子鱼站在窗边发呆,看着窗外大树上发黄的叶子,问旁边同样发呆的若芳:“这个时辰观澜阁应该开席了吧?”
因为御花园还是荒废状态,收拾起来耗费人力物力,惠妃的寿宴就没有选在御花园,而是选了亭台水榭的观澜阁。
若芳抬头看了眼天『色』:“应该还没,这个时候宫外的客人应该到齐了,太后娘娘会晚一刻钟到,之后才会开席。”
窦子鱼:“那差不多了,太后娘娘不会在宴席上待太久的。”惠妃毕竟只是晚辈,她的寿宴,晋王太后也就是去『露』个面而已。
若芳转头看着窦子鱼:“公子看着倒是一点都不紧张...”
窦子鱼:“今天只是过去接太后娘娘回慈宁宫,去去就回来,有什么可紧张的?再说该紧张的日子也不是今天...”
...
惠妃寿宴,晋王太后亲自驾临,一来是给惠妃的体面,二是引出窦子鱼。
大多数不知情的人想到了第一点,而对晋王太后来说她更重视第二点。所以出席今日寿宴的时间,晋王太后故意晚了一会儿。
是以到了该开席的时间,晋王太后还没到,宴席自然就没按时开始。
惠妃忙着招呼客人,她似乎有些心事,没太注意到开席的时辰已经过了。
近几日惠妃身子有些不好气『色』不佳,今日宴会妆便涂得有些浓了。
惠妃今年已四十有三,侍奉了两代君王,却没有生下一儿半女。初入宫时,以为自己会老死宫中,经历了两次宫变,惠妃心里换了想法。
如今的梁王宫里,惠妃只是空顶着一个名号,她跟这座王宫已经没有实质联系,为什么还要待在这里?为什么不离开?
惠妃动了出宫的念头,心里就再也放不下了。连着几日召陈老夫人进宫,就是想说动陈家帮她出宫。
陈家那边的意思也是赞同惠妃出宫。
俗话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但这话在后宫是不适用的,尤其像惠妃这样有名号的妃子。
晋王太后礼遇惠妃,别人看着羡慕,陈家却是头大。
世家讲究风骨,陈家若是就此投了晋人,难免被其他世家诟病。可若让陈家跟晋人硬抗,陈家却又没这个实力,除非陈家决定将家族置之死地。
不是所有的置之死地都能后生的。非是万不得已,没有哪个家族会选择跟君王对着干。
陈家不想被晋人放在火上烤,也是得把惠妃从宫里捞出来,以免晋人总是借惠妃的名义捆绑陈家。
可要晋人放惠妃出宫,陈家恐怕也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今日参加惠妃寿宴的客人名单是晋王太后拟定的,除了陈老夫人,还有一位世家的夫人,以及几位内阁重臣家的夫人。各家都没有带晚辈。
谢家原本是梁国世家之首,向来与陈家私下里多有较量。
若是以前,惠妃寿宴断不会邀请谢家人,而谢家也自诩清贵不喜参与后宫的事情。
可这次晋王太后下了明旨宣召,就不能不来了。谢家跟陈家一样,再清贵也不敢明着抗旨。
是以,今日宴会上另一位世家夫人便来自谢家,来人是谢家长房儿媳谢大夫人岑氏。
今天宴会上还有位姓陈的夫人,她是内阁重臣陈阁老的儿媳李氏。
岑氏和李氏是手帕交,一起来参加寿宴便也坐在了一起,两人避开了旁人在一旁吃茶聊天。
李氏扫了圈在场的众人道:“今儿这寿宴可是怪冷清。”
岑氏看着上位与其他人说话的惠妃,冷哼了一声道:“若不是晋王太后下旨,估计今儿就没人会来。王座空悬,她倒还有心情过寿。”
“我看她心情未必好,瞧她眼下好似风光,谁知将来有什么下场,晋人的胃口可大着呢...哎,我说,你们家是怎么打算的?”
“什么?”
“就那位子...总不能一直空着。”
“能有什么打算,还不是得听晋人安排。”
“就这么...听说帝都派来的人快到了。”
“不止他们...晋王也派人来了。”
“听说晋国那位孔先生早就到了。”
“不是那位,是另外一位...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