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都百花巷,达官贵人群居之地。当今朝堂,内阁大臣多半都住在百花巷。
梁都柳叶胡同,世家名门祖居之地。惠妃的娘家,陈姓世家的当家者就住在柳叶胡同。
世家大族规矩最是繁多。
陈家住在都城的人从老到小共有二十三人,其中包括了嫡支和偏房。按照规矩,二十三口人每天晚膳都在一起用。当然个别有事的可以请假。
今日亦不例外。有几个人因事没来,其中便有长房嫡女陈灵慧。
之前御花园宴会,晋王太后点了陈灵慧,但陈家以抱病为借口换了偏房的陈灵茵。之后晋王太后说到做到命太医到陈家为陈灵慧诊治,似乎陈灵慧就真地病倒了。
陈家饭堂里,陈灵茵坐在最外面一桌,跟她同桌的都是偏房的小孩子,有女孩也有男孩。
食不言寝不语,陈家众人安安静静吃饭。
陈灵茵悄悄往内堂某个方向看了一眼。那里有个空位,原本是陈灵慧的位子。
御花园宴会之后,陈灵茵去看望过陈灵慧。她原本以为陈灵慧是装病,可看到她本人后又觉得她可能真的病了。
饭毕,众人给陈老夫人磕了头后散去,陈家当代族长陈并留下,扶着陈老夫人回房歇息。
陈并是陈老夫人的小儿子,是惠妃的叔叔,家里排行老七,现在礼部任职。
回到自己房里,陈老夫人挥退下人,只留了陈并说话。
“慧儿的病怎么样了?”
“张太医手下留情,只是让慧儿吃了些苦,并未伤她根本,估计再将养一段时日便会康复。”
陈灵慧有没有生病,自家人最清楚。原本确实只是装病,太医来了一趟就成了真病,下手的人必然是太医。
陈老夫人眯着眼睛道:“窦贞年轻的时候就睚眦必报,到老了还是这幅『性』子。”窦贞是晋王太后的名字。
陈并道:“当初母亲为何坚持不让灵慧去?”
陈老夫人忽然无奈叹了口气,浑浊的眼眸泛起一丝光亮:“已经折了一个进去了,不能再让下一代陷进去。”折进去的自然是惠妃。
陈并不是很赞同陈老夫人的做法:“娘,如今晋人势大,梁国已然在他们掌控之中,我们这样明着得罪他们,恐怕不妥啊。”
“无妨,只是让慧儿吃些苦头,窦贞不敢真地把我们家怎么样的。窦贞要拉拢世家支持她,若是她敢对咱们家下手,必然会引起世家反弹。她一向聪明,不会做傻事。”
“可是梁国迟早被晋国吞并,我们早晚都是要向晋人低头,现在弄僵了万一将来会留下后患...”
“你们都认为梁国已经是晋国的了?”
“难道还有变数?天子羸弱,自身都难保,就算有心这边也是鞭长莫及。”
“前两天不是有那位御弟的消息了?”
“听说他已经进了都城,可一直没有公开现身,晋人还在找他。御弟这般藏头『露』尾,岂不正说明天子也拿晋人没有办法么?”
“唉,”陈老夫人也跟着叹了口气,“风已起,天下将『乱』啊...不过,距离真正『乱』起来尚有一段时间。晋国虽强势,却不敢真地不管不顾,否则便是众矢之的。
天子现在治不了晋国,可若晋国成了众诸侯国的眼中钉肉中刺,他便有机会联合天下伐晋。晋人正式顾虑这一点,才会迂回弄出个私生子来暂代。这也说明,晋王还不敢称霸。”
陈并:“娘的意思是在晋王称霸之前梁都会维持平衡?”
“至少表面上看会是这样,”陈老夫人道,“我们家有个惠妃,若是按照原本的计划让她出宫,咱们家还可在晋人和天子之间周旋一二。可现在惠妃改了主意...”
“惠妃娘娘若是铁了心站在晋人一方,那我们家就只能舍弃她了?”
“不能因为她一个人拖累全族,不过倒也未必是舍弃,或者可以两手准备。”
“娘打算让惠妃站在晋人一方,而家族站在天子一方,两边都占了,将来无论谁胜谁败总能保全一方?”
“我正是这么想的。之前我便问过你可愿退守回老家,你说家中这一代子弟才杰倍出,不忍心害他们无处施展抱负。”
“儿子明白,若想继续留在朝堂,就必须选择一方,要么效忠晋王,要么支持天子,没有中间选择。”
“没错,梁国没有第三方势力,只能二选一。而元天子占着大义,与世家的利益息息相关,家族只能选择元天子。”
“娘,儿子明白,也知道该怎么做了,那惠妃娘娘那边...”
“明天递我的牌子进宫。”
陈并应诺后道:“对了,饭前宫里传了消息出来,晋王太后接连召见内阁大臣,似是讨论那个孩子的事情。”
陈老夫人沉『吟』了一会道:“看样子晋人要正式把那孩子推出来了...”
“娘,你见过那个孩子,他当真跟前梁王长得很像?”
到目前为止,窦子鱼只在后宫亮过相,没有在前堂『露』过面,是以真正见过她的人并不多。
“很像,非常像,要不然也不会让惠妃失心疯了。”
“若真有这么像,会不会真的是前梁王的遗骨血?”以前梁王当年的风流成『性』,留下个把私生子实属正常。
“是或不是都无从考证。他落在晋人手里,已是身不由己,是或不是都无关紧要。一个小孩子,还是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孩子,独木难成材。”
想到前梁王室的血脉就这么断了,陈并和陈老夫人皆是唏嘘了一番。
“娘,儿子怀疑晋国九王子已经秘密到达都城。”
“算时间,他确实早该到了。”
“只不知为何他跟那位御弟一样也是隐在幕后,御弟这般作为还可以理解,可晋国九王子也这么做就有点琢磨不透了...”
...
百花巷。
一辆朴实无华的马车停在了第三家门口。
车渠子从车上下来,敲开了这家的大门。过了一会,孔先生也从车上下来,与车渠子一起进了这家。
这家的主人是内阁陈阁老。这里也就是陈蕊儿的家。
一个时辰后,孔先生和车渠子离开。
他们来地悄无声息,可却是走的大门。就在当夜,孔先生夜会陈阁老的消息传到了各个该知道的人家里。
梁都的局势在静悄悄中慢慢发生着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