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刚过晌午,乐芳菲一行人便到了大都。
因着天『色』不好,晋兵加快行军,后面车队慌慌张张跟着加速。原本一天的路程缩短到半天多,大部分都到了,还有一小部分人掉了队。
大都城外有一处暂住营,城外来的人都暂时住在这里,若是等待城内有人来接,或是找其他办法入城。就像在之前的营地那样不能随随便便入城,美其名曰防止贼寇『奸』人混入城内。
总之,众人到了大都却不得入大都。
好在暂住营不是帐篷,不然下起雪来定然要冷死个人。营地其实有些不像营地,更像是一个村庄,住在这里依旧需要交钱。
乐芳菲一行人多,便要了两座挨在一起的院子。这两处院子屋子多,但比较简陋,在村子里只能算是中等。..
事实上,这里本来确实是一处村庄。
一年多年,晋军从此路过,留下了节度使和一部分军队。最开始的时候,军队便是住在这个村子里,后来新建了军营才搬走。但那时候,村子里原本的已经走的走死的死,所以村子就空了下来。
可能是因为晋军曾在这里住过的原因,这处村子保存比较完好。大都繁华,周边的村庄也跟着发展地还不错,村子里的房屋什么的造地比较牢靠。
到了这次,节度使大人便让人把这个空置的村子利用起来做了暂住营。
这次的屋子小,但为了省钱,大家还是两人一间屋子。乐芳菲依旧是跟童玺一间屋。乐芳菲在收拾屋子,童玺跑出去好像是打听消息去了。
过了一会儿,乐芳菲正在扫地,童玺溜了回来。
乐芳菲看了童玺一眼,见他神『色』有些抑郁,便问道:“怎么了,外面情况很糟糕吗?”
“岂止是糟糕,”童玺脸『色』阴沉,“我打听了入城的方法,要么等城内人来接,要么是购买一块城内的无主之地获得城内人身份。”
其实两个办法都是买卖。所谓城内人来接,便是花些钱找门路,一部分钱给暂住营的晋军,一部分钱给所谓的城内人。
当然,若是只有亲戚在城内居住,便可省去一部分银钱。
乐芳菲事先猜到了几分,便也不是很惊讶地问道:“两个价钱差多少?”
“不知道,目前第一种开价到了一个人五百两银子,第二种目前还没开始卖地,所以价钱不知道。”
“找人接要五百两???”乐芳菲脸『色』也绷不住了,“真够黑的,这是明晃晃的趁火打劫。咱们几十口子人,每人五百两肯定不够...”
童玺唉声叹气:“大都本就繁华,早就是寸土寸金的价钱。节度使大人弄了买地得身份的法子,那绝对是天价。说是趁火打劫都是轻了,简直...哎,这两条路对咱们都不适用。”
乐芳菲吸了口气:“你去看看丁伯他们收拾好了没,若是有空了咱们一起合计合计。”
童玺:“我刚回来的时候看他们还在外面打听消息,希望他们能打听到我没打听到的消息...希望是好消息。”
童玺帮着乐芳菲打扫屋子,乐芳菲则出门去厨房看晚饭准备地怎样了。
他们这两座院子,每日要二两银子,吃食随意,可以自己弄,也可以找营地官方买。当然不用说,官方卖的不会便宜。就这价钱根本不是普通人家能负担的。
那若是普通百姓来到这里怎么办?他们不准进入营地,会被官方驱散,便只能在更远一些的地方『露』宿。
终究战事还没扩大到这边,老百姓大多不舍得离开自己家,所以暂时还没有流民出现。暂住营的人也不多。
比如说跟乐芳菲一个车队来的,那些有钱的人家当场便交了五百两的人头费。既然有钱,就没必要留下来住暂住营,毕竟暂住营也要交钱,每多住一天便要多交天。
只是他们只交了主人家的,至于那些跟随的仆从只每人得了五两银子的遣散费。
这些人家想得明白,一个仆从可值不得五百两银子,进了城重新雇或买便是了。
是以,暂住营里的人并不多。留下来的人多半是想要买地的,有了大都的居民身份,进去后很多事情都好办。
毕竟交了五百两那种只是能进城,进城之后要在城里做些什么则需要再跟官方打交道,除非是一直住客栈酒楼。当然了,也有一些人只是路过大都,还要继续向南,那么五百两就成了买路费了。
对于乐芳菲这伙人,每人五百两交了走人是最好的。只是他们身上哪可能有那么多钱,若是童玺的包袱没被收走还有可能。
乐芳菲身上带的都是应急用的,加起来也不够五百两银子,满打满算也就能折个二三百两。这会就有些后悔应该藏起一两颗宝石来着。
两个院子都有厨房,为了节省,只开了一个。还好他们在之前的营地买了一些吃食,大家凑合着吃了一顿。
大家集中在一个院子里,围成一圈圈,每人捧了一只碗,凑在一起吃饭。
大锅里煮了咸鱼汤,个人舀了汤,再把冷硬的干粮泡在汤里。汤泡饼就是大年初一的晚饭。
乐芳菲也不讲究,穿戴的像村里的姑娘,跟大家一起蹲在院子里吃饭。丁伯闫飞他们并不会责备她,反而觉得她能这样适应很好,千万不要忘记他们这是逃命呢。
话说,这营地里的人也就乐芳菲这一伙人比较像逃命的了。
吃完了饭,大家还凑在一起烤火。好在这里的枯树枝多得是,不收钱,篝火随便点。
因为有厨房可以烧热水,乐芳菲烧了一大盆热水端回屋里,跟童玺打了声招呼,自己在屋子里擦洗身体。
从被庄言关在偏殿开始,乐芳菲就没洗过澡了,幸亏现在是冬天,才没发臭。不过现在还在逃命路上,将就一下也就是了。
而且真到了要命的时候,还是脏兮兮一些比较不惹人注目。当然现在毕竟还没到兵荒马『乱』的时候,弄得太脏了反而容易被人误会。
其实乐芳菲想穿男装,那样行动起来比较方便,但因为有新梁王之事,她暂时对男装有阴影,也不想因为这个引起别人的窥视,所以平时穿的都是女装。
童玺搬了条凳子坐在门口,扒拉着脚下的火盆。这个所谓的火盆就是把几根木柴放在瓦罐里烧,火大,烟也大,火灭地还快,但胜在添了温暖。
邓赖子那边找人打听了消息,跟童玺听到的大同小异,他们等明日在找人详细问问。
晚饭的时候,孙兵倒是出了一个主意。
能出五百两银子买人头的,必然第一天就进城了,剩下住在暂住营的便都是奔着买地来的,当然必然也有还像乐芳菲一伙人一样钱不够的。
买地有两个最大的好处,一个是获得大都居民身份,另一个就是可以带仆从之类的人一起入城,不在另外收取费用。
他们这群人可以出钱给买地的人,从他们手里买仆从名额,以这些人仆从的名义进入大都。
孙兵这个想法倒是有可能,不过前提就是买地的人得同意。能不能成就得他们去说动这些买地人,说白了这也是交易,关键是价格能否让两边都满意。
孙兵说得简单,但是大家心里都明白这笔生意不好做。
不过,这些事情暂时不需要乐芳菲苦恼。在这里,她就是个小姑娘,丁卯也好,闫飞等人也好,甚至邓赖子等人,处理这种事情的经验都比她多。
乐芳菲也觉得自己不擅长谈生意,于是便不去想这件事,全权交给其他人去做了。
可能是暂时得到平安,也可能是终于能安稳住在屋里和床上,虽然屋子里不怎么暖和,头下枕的是包袱叠成的,身上盖得也只是皮袄而不是棉被,乐芳菲还是几乎沾床就睡着了。
乐芳菲睡在里侧,童玺睡在外侧。因为床不够大,童玺就把桌椅都推到床边,然后把买来的皮袄一条铺在身下,一条盖在身上。
想到这些皮袄,童玺就觉得自己聪明。这些都是他在之前营地跟别人用金银珠子交换的,现在都派上了用场。
之前营地里有个北边来的皮货商,随行十几辆马车和仆从,车上带的尽是皮货。一听说赵国人打下了梁都,立马带着家人朋友和货物就像南跑。他很幸运,因为动身地早,赵军南北夹击之势还没开始,一路上没遇到赵军的拦截。
这位皮货商人品不错,卖给童玺不少皮货,并没有坐地起价,算是良心商家。
这次留下来买地的人就有这位皮货商。
他想着北边暂时不可能回去了,倒不如趁这个机会拿到大都的身份,就此落地安家。还有一个原因,他南逃不但带了自己的家人,还带了皮货店里的伙计们一起,加起来总人数跟乐芳菲一行人差不多,买人头就很不划算了。
这位皮货商是个明白人,知道节度使趁这个时候多收钱也是为了军费,就当是给晋军交保护费了。
童玺听孙兵说了那个法子,便想着能不能找这位皮货商做这笔生意。
一夜无话,风雪未至。
第二日,大家各自去忙,就连童玺都见不着人影,只剩乐芳菲一个人闲着,她便在院子里打打拳活动手脚。
这几天乐芳菲感觉骨头有点发痒,是真的痒。解掉玲珑丹之后,乐芳菲的身体开始成长,会在短时间内把之前该长地长回来,之后才会正常生长,所以初期这段日子她应该会快速长高。
不过,因为乐芳菲是众人中最矮的,比童玺都矮了一个头还要多,她有没有长大家都没怎么注意。
打完拳,乐芳菲便在暂住营中走动,熟悉这里的环境。她走了一圈后发现,暂住营里最好的几处院子都是空置的,没有人选择住在那里。
村头上有一颗大槐树,树上叶子都掉光了,瞧树干的粗细差不多快有百年了。
有几个小孩子绕着树玩耍。
乐芳菲在旁边瞧着有趣。
她小时候最羡慕别家小朋友呼朋唤友一起玩了。只是最早她要跟着栾王学习,后来逃到梁国又减少与人接触,再后来直到霍家庄才有了同龄朋友,再再后来...便是现在了。
不知不觉,乐芳菲已经十五岁了。她忽然觉得自己原来长大了,是大人了。
十五岁,年少芳华,可也是婚配的年龄了,可不就是大人了。虽然乐芳菲看上去个头小,显得还有些像孩子。
额头一片清凉,乐芳菲抬手一『摸』是一粒水珠,抬头一看才发现下雪了。
昨日乌云压城,到现在雪才来,怕是来了之后没那么快就走。
被乐芳菲猜中了,这一场下了一天一夜才停。
因着这场雪,暂住营里又少了许多人。
可能是怕人都跑了,万一没人留下买地不好交差,暂住营官方终于发话过一日便公开竞价拍卖三块大都城内地皮。
关于三块地皮的内幕消息,官方没有公布,言明想竞拍的人需要登基面谈。
邓赖子派人在官方门口守着,来来回回只有两家登基竞拍,人数比预计少了。
这是暂住营第一次拍卖地皮,官方虽然觉得参与的人少,但也明白其他几家想静观其效的心态,就也没着急,有条不紊做着安排。
而在另一边,知道了两家参与者的身份,乐芳菲一行人便有了明确的目标,他们要搭上这两家竞拍者做生意。
这时候,童玺跟大家说到了那位皮货商。这位皮货商便是两位竞拍者之一。
……
城外的人忙碌着生计,城内的人也没闲着。
曹曦,大都刺史,本是李阔手下副将,受过孔先生教诲,坚定的保王党。
此时,曹曦坐在书房里,凝视着桌子上摆放的东西。
若是乐芳菲和童玺在这里,定然会大吃一惊,因为桌子上摆的正是那把梁王剑。
梁王剑一看就不是普通人能拥有的,且不说它来历是否正途,搜到它的小兵自然不敢据为己有,也是献给了上面的人,由此一层层往上,最后这把梁王剑便摆在了曹曦的书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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