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大家都被叫了起来。
按照向导所说,往前走一天有一座村庄可以落脚,到时候大家在好好休息。
大家简单用了早饭,便收拾起东西启程。
徐公子站在外面目送乐芳菲一行人离开。因为小公子还生着病,徐家人打算多在破庙留一日。索『性』小公子夜里终于发了汗,『性』命之忧应该是没有了。
十二辆马车走在山路上,像一条长龙般壮观。邓赖子骑着马走在队伍最前方。这匹马是从之前损坏的马车上解下来的,将来若是食物不够了,便会先吃这匹马。
走过两个山头,已是过午了。有往前走了一段,前路出现了岔道。
没有察觉到异样的向导,将乐芳菲一行人引向了另一条路。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向导站在路边,看着一辆辆马车过去,笑着跟大家说:“在坚持一下,走过这一段前面有村子落脚,咱们到村子里可以好好歇息,能吃上热饭菜,还有热水可以洗洗,睡觉也有床铺…”
向导给大家描绘了一副美好的画面,不明真相的人们兴奋起来,有些人大声喊着待会要吃什么喝什么。
冉玉颜坐在乐芳菲旁边,扭头问车厢里的冉玉黍和冉玉仁想吃什么。
冉玉黍喊道:“姐,我想喝粥。”
冉玉仁道:“我想吃炒肉条,还想吃酱肉丝,还想吃…”
冉玉颜咯咯笑起来:“好咧,等到了村里,姐姐炒菜给你们吃。”
乐芳菲在旁边笑了笑,没有说话。
天『色』已黑,还好月亮很亮。
前方已能看到山寨的影子,只是黑乎乎一片,不像有人的样子,而且外面围了一圈木桩感觉怪怪的。
冉玉颜扶着乐芳菲的肩膀,站在马车上朝前望去,疑『惑』道:“前面瞧着有些不对劲啊,看着不像是普通的村庄,倒是有些像…”
前方响起一阵嘈杂声。
乐芳菲抬头看了一眼,叫冉玉颜下来。冉玉颜一脸茫然地看着乐芳菲。
“到地方就知道了…”
山寨的房屋不如村子的结实,但比破庙好多了。不透风不漏雨,也挺暖和。只是没有热菜热饭等着大家。
大家熟练的点起篝火,有人拿着火把把山寨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
邓赖子身边的人本就是野路子出身,他们很快就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了。只有冉家三姐弟不明就里,糊里糊涂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乐芳菲栓好马车,帮着冉玉颜把行李拿到选中的空屋,嘱咐了冉家三姐弟几句。
“今天时辰还早,可以烧水擦洗一下。我去那边看看,顺便叫他们熬锅粥给大家。”
乐芳菲从包袱里拿了一包米,来到篝火旁跟负责煮饭的人说了几句,把米交给他后去了中间的屋子。
事实证明向导确实有问题。
靠近山寨后,向导发现了山寨的异常,试图偷偷跑掉被一直盯着他的邓赖子等人抓住。
向导此刻被绑了按着跪在地上,一开始还找各种借口推脱,在三位光头现身后才认命说了实话。
这些年世道『乱』,家里不好过,猎户家的日子也是一年比一年差。前年的时候,猎户的家人相继病逝,只剩了他一个人。从那之后,孑身一人的猎户偶然下结实了山贼,与他们勾结在了一起。
猎户作为向导,将过往的陌生客带到山寨。每做成一笔“买卖”,山贼都会给猎户一笔分红,为了不被人发现异样,猎户的分红都暂存在山寨里。
年前山下官衙计划剿灭山贼,猎户有位朋友正是捕快,一起吃酒的时候偶然得知了这一消息。因为猎户的通报,山贼在捕快来前做好了准备,猎户的那位朋友也死在了山贼手里。
十天前,猎户还送了一户过路人家给山贼,当时他来了山寨,还看到了三位光头,只是三位没有注意到他。
猎户想不明白山贼怎么会突然放弃山寨。山贼全跑了,他这些年攒下的分红自然都成了空谈。
猎户跪坐在地上,又哭又喊非常伤心。
赵国人就要打过来了,猎户本想着做完最后一笔“大买卖”,就把分红取出来南下,等到南方安顿下来后,再娶妻生子重新开始新的生活。如今全都成了泡影。
三位光头捕快也哭了起来。他们熬了一个月才活下来,现在还抓到了跟山贼勾结的猎户,下山终于能跟家乡父老交待了。
乐芳菲这伙人则是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回头细想又是一阵后怕。
乐芳菲有点忧愁,那伙贼匪不知去了哪里,说不得前路就会遇到。
邓赖子闫飞等人与乐芳菲有一样的担心。他们商量了一夜,对车队的安排做了些调整,增加了探路的人。
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乐芳菲回到冉家三姐弟身边,把事情大致跟他们讲了。
冉玉颜沉默了一会儿道:“我给你留在热水,稍微擦洗一下,后面还能不能再有这种条件的住处都不好说。你先进屋里洗吧,我去给你拿点热粥过来。”
冉玉黍和冉玉仁懵懵懂懂,似乎还不太明白山贼山寨意味着什么。
第二天一早,大家改了路程。因为没了向导,乐芳菲这伙人决定跟三位光头一起去临县,等到了那边再做决定。三位光头一致同意,有马车代步他们也轻松一些,正好押着猎户一起回去,乐芳菲一行人还能做见证。
这次紧着赶路,两天后车队抵达临县。
临县民风淳朴,百姓安居乐业,似乎尚未受到赵国军队即将南下的影响。
车队人数不少,引得路边的人纷纷侧目。三位光头带着车队找了一家客栈,正好客栈生意清淡没有别的客人,够乐芳菲一行全部住下。
安顿了车队,三位光头要押猎户去官衙,邓赖子和孙兵跟着一起。剩下的人要忙着补充物资,这里可不是他们路途的终点。
乐芳菲和冉家三姐弟也外出采购。临县不是混『乱』的大都,拿东西可是要付钱。
想着天气渐渐开始转暖,冉玉颜提出去卖布的铺子看看。
冉玉颜:“裁几块布,我带了针线,正好路上没什么事做,咱们可以把春衫赶做出来。”
乐芳菲不好意思地道:“我不会做针线的。”
冉玉颜看了看乐芳菲,摇头道:“别怪我说你,咱们都是女孩子,针线活计必须得会做。女孩子家还是该少动拳脚,贞静娴雅才是女子典范。”
“嘿,别忘了咱们还在逃命呐,”乐芳菲抬手,看了看手掌上又生出来的茧子,“这年头,想养得白白净净真难,这几天学驾车,你手上也磨起茧子来了罢。”
冉玉颜伸出手掌看了看:“也是,手上起了茧子干起活来都不疼了,哎呦,刚才我的那些话听过就算了,别跟我较真哈。”
冉玉黍突然扑过来,抱着冉玉颜的腿嚷嚷:“姐姐,姐姐,我会绣帕子,你教我学做衣服呗。”
乐芳菲呵呵笑了起来。她喜欢冉家姐妹这份儿识趣不矫情。
冉家三姐弟跟着外祖父读过书,学了读书人的那一套,但保留继承自父母精明和实干。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在『乱』世更好的活下去。
来到布庄,冉玉颜挑挑捡捡讨价还价,做这个她比乐芳菲更在行。
布庄老板好奇地跟他们打听外头的情况。乐芳菲大致说了些,只是没有描述抢东西杀人那些细节。
布庄老板似乎将信将疑,大呼小叫对世道感叹了一番。
逃亡路上最要紧的是吃食,除了干粮,乐芳菲又买了一些米,看到米铺竟然还有黄澄澄的小米卖,狠狠心买了一小袋小米。
他们这四个都还在长身体,可以的话还是该吃点有营养的。
除了主食,乐芳菲还打算买点肉干。
四人来到肉铺,正巧遇到了童玺和丁卯。
可能是年纪相仿的缘故,冉玉颜每次见到童玺都会莫名其妙的脸红。
说实话,童玺长得白净秀气,又有读书人的气质,还自带一股傲气,对女子相当有杀伤力。
除了乐芳菲等人,车队里的人其他人不知道童玺的身份,只当他跟乐芳菲是表兄妹,童玺和乐芳菲从不解释。
可能是为了避嫌,也为了不造成误会,童玺平时不怎么看望乐芳菲,以此避免与冉玉颜相见。
对于童玺和冉玉颜的情况,乐芳菲颇有些无语,但又不方便介入。
丁卯买了几根咸火腿,给了乐芳菲一根。
这种咸火腿都是熏熟的,用匕首切成一片片就可以吃,方便干净有味道,最适宜带着路上吃。
乐芳菲扛着火腿,冉玉颜抱着布料,冉玉黍和冉玉仁抱着一堆杂七杂八的东西,四人先回客栈把东西放下,然后又回到街上。
难得落脚在县城,乐芳菲决定请他们在酒楼吃饭。
刚才逛街时路过一家酒楼,邓赖子几个手下正在里面吃菜喝酒,乐芳菲带着冉家三姐弟也选了这里。
点了一份酱肉丝,一份麻辣鱼片,一份清炒时蔬,一份胡辣汤,四个人三菜一汤,再加每人一碗阳春面。四个人吃得肚子都撑起来了。
酒楼里有说书的,讲的是小孩子听不懂的老故事。乐芳菲四人来的时候,老故事已近尾声。他们吃完第一个菜,说书先生讲完了下台。
等吃得差不多了,乐芳菲四人才有心情看台上的节目。
不知什么时候,台上换了一老一少,老的弹琵琶,少的站在一旁唱。唱的是南方小调,咿咿呀呀,书生小姐花前月下。
冉玉仁皱着小脸问冉玉黍:“二姐,我怎么听不懂她在唱什么?”
冉玉黍翻了个白眼:“我也听不懂呀,你问大姐听得懂不。”
冉玉仁好奇地看冉玉颜,冉玉颜舀了碗胡辣汤放到他面前。
“喝汤,这汤味道足,喝了暖乎乎,晚上睡觉好做好梦。”
冉玉仁重重点头,注意力这就被转开了,自己拿着勺子安静地喝起来。
冉玉黍撇了撇嘴,表示了对冉玉仁的不屑。
冉玉颜瞧着那卖唱的姑娘,其实听得很认真,只是听不懂。
冉玉颜道:“早听说南方女子独有一股风流,这里还没到志江,就觉得她们说话行事就跟咱们北方女子不同,让人觉得自惭形秽。”
乐芳菲道:“要说自惭形秽有些过了,地域区别各有各的特『色』。我倒觉得南方女子小家气比较重,不如北方女子大方。不过说到温婉体贴小鸟依人,北方女子不如南方女子多矣。”
冉玉颜略略点头,眼睛还是瞧着那卖唱的女子。
过了一会儿,冉玉颜又道:“我听出来了,她唱的是小姐跟书生私奔了…这等伤风败俗的故事怎么能在大庭广众唱出来,实在是有伤风化。”
乐芳菲不以为意:“以前在大都的时候,你们就没在街上听过唱小曲的?”
“自是没有,家里外祖管得严,又有舅母看着,除了会友出门,那去的也是对方家里,哪可能进什么酒楼之类的。别说唱曲儿的,便是那说书先生也是第一次见。”
“那你们这次出门可是长见识了,”乐芳菲乐悠悠道,“这就是普通老百姓的生活,有点钱有点闲,听听故事听听曲儿。别管唱的什么说的什么,乐呵乐呵便罢了。”
冉玉颜点了点头,眼睛望着台子那边。
一曲唱罢,台下稀拉拉叫好声。这里比较是酒楼,不是茶楼,客人的心思多半在饭菜酒食上。
台下有一桌捧场的声音特别大。那一桌坐着三位公子哥模样的人,桌上吃食只点了两盘,酒坛摆了三个,瞧那样子已是有些微醺。
一位公子哥朝台上丢了一块碎银,点了一首曲子。
少女捡起碎银,朝那一桌盈盈拜了拜,然后又咿咿呀呀唱了起来。
那一桌公子哥沉浸在少女的歌声里,如痴如醉一边拍手一边跟着唱。
冉玉颜看着那桌公子哥,皱眉道:“这南方的男子也太阴柔了些,叫人瞧着不舒服。”
乐芳菲道:“你若是在北方的酒楼听过曲子,便会觉得这些南方的公子哥还好些,至少他们不会大喊大叫,也极少会在这样的场合调戏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