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最难受的事情是什么?乐芳菲以前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但是现在她体会到了。
当冬天不那么冷了,该穿什么呢?穿薄了不好,因为手脚还是会冷。穿厚了也不好,因为一旦出汗沐浴会很麻烦,而且出汗吹冷风容易生病。可能因为每天锻炼,乐芳菲身体比冉玉颜他们更抗冷,也就更容易感觉热。
还好最近童玺又有了新点子,让冉玉颜给他做了一件既像斗篷又像外衫的所谓“风衣”。风衣能抵御寒风,但却不如皮袄那么显着,但在南方却正好实用。另外,风衣比较皮袄更薄,不会那么厚重,也很适合南方的冬天。还有一点风衣是贴身的,不像斗篷穿戴起来那么麻烦。外型上看,风衣更像外衫,只是因为内层刷了几层浆,让风衣更挺廓,防风『性』能更好。
风衣刚做出来的时候,童玺忍不住感叹:“这个时代做衣服只能一针一线的手工制作,真是太麻烦了,否则开一家服装工厂也肯定很赚钱。”
乐芳菲听不太懂童玺的话,不过却明白童玺是想开成衣铺子,这确实有些麻烦了。
经过半年的经营,小食铺子赚了不少钱。如今,他们雇了帮工看店,不用天天自己人都过去,只要童玺每天把配好的调料送到店里就可以了。小食铺子的店面,他们也花钱整个买了下来。
最近这几天,童玺想在台城也开一家小食铺子,说什么要一步步做成连锁店铺。
这一天早上,乐芳菲驾着马车前往杭城,马车上堆放着两层竹篓,竹篓里是一只只鲜活的鸡鸭。小食店铺生意更好了,每天需要的鸡鸭也越来越多,他们便会到周边的村庄收购活鸡鸭,乐芳菲偶尔会帮着送货。马车上这些鸡鸭就是从温县附近的村子收来的。
乐芳菲坐在车架上,她今天穿的是男装,做粗活男装比较方便。因为车上拉着鸡鸭,腥臊的臭味时不时会传出来,乐芳菲在脸上围了块布,顺便保暖。
往常这个时候,进城的人多,出城的人少,可今天不知道是哪家大人物出城,城门外居然排起了长队。
乐芳菲停下马车,下来跑到前面打听消息。
“老伯,今天杭城不让进城吗,怎么大家都堵在城外?”
“前面有大人物要出城,他们人多怕冲撞了,城门守卫让咱们在城外等一等,让他们先出来,大家再进城。”
“这是哪家的大人物这么大阵仗?”
“听说是晋国的大人物,咱们得罪不起的。”
“原来是晋国的大人物...”
这时候,里面的车辆出来了,乐芳菲好奇地伸头去看,结果却把她吓了一跳。
数十名士兵护卫着一辆马车,而那马车却是乐芳菲认识的,而且非常熟悉。也许真的冥冥之中有定数,马车里的人这时正好掀起车帘往外面看,他虽没有注意到乐芳菲,乐芳菲却一眼就认出了那个人。
那人正是车渠子!他为什么会在这里?他来杭城要做什么?他离开杭城又是要去做什么?
话说半年前,乐芳菲一行人过了志江,最初乐芳菲和童玺等人不敢进杭城,因为担心孔先生在这里。后来多方打探,才知道孔先生早就不在杭城了。
孔先生比乐芳菲等人早了几个月到南志江,他没有在一个地方久待,而是巡视了整个南梁,陆陆续续把各地方官员主事者都换成了晋国人,并在必要的地方驻扎晋军。处理完南梁的事情后,他就返回了晋国,据说就在上个月。
因为知道孔先生和曹曦等人不在杭城和温县,乐芳菲和童玺等人才敢在温县落脚,也才敢在杭城开铺子做生意。..
杭城现在的主事者是一位晋军的将领,城里的主要官员都换成了晋人,但是下面做事的人还是原来的梁国人,所以城内没有太大变化,也比较太平。
乐芳菲和孙兵曾一起分析过,孔先生毕竟是谋臣,他主要跟在晋王身边,即使将来晋军和赵军在志江打仗,派来的也应该是晋国的领军将领,而不是孔先生这样的谋臣,所以乐芳菲他们才放心在这里定居。
另外,他们还打听到曹曦在志江的另一处河段驻守,暂时看来不太可能到杭城这边,所以乐芳菲等人也不担心被他遇上。毕竟当初曹曦不但把童玺等人仍在了大都自生自灭,还打算要杀乐芳菲。
其实乐芳菲不是很担心自己,她跟一年前相比变化太大了,不但个头上高了,面目也张开了,她已经不在那么像前梁王,而是更像自己的母亲欣怡翁主。唯一的缺点就是她的皮肤偏黑,主要是她每天跑来跑去晒的。
总之,因为确认在杭城以及周边都是安全的,乐芳菲等人才选择这里定军。
但是,现在车渠子出现了,那意味着意外出现,车渠子所在的地方将变得危险。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他应该在晋国,跟在孔先生身边才对,为什么还要回这里来?
乐芳菲对车渠子的印象不好,甚至可以说是憎恨,她可是曾经亲耳听着车渠子屠灭了霍家庄。在加上后来童玺告诉她的事情,正是因为车渠子的提议,孔先生才会动了让“霍晓飞”鱼目混珠的念头。某种程度上说车渠子是乐芳菲的仇人。
如果车渠子知道乐芳菲对他的看法,不知道他是不是会后悔当初的决定呢?
乐芳菲满怀心事,赶着马车到了小食铺子。丁卯等人察觉到她的异样询问,乐芳菲把车渠子出现的事情说了。
丁卯等人这几天一直在杭城,竟然都不知道车渠子来了这里,幸好他们没有在街上遇见。如此看来,车渠子的行程不是公开的。
乐芳菲:“还好他今天离开了杭城,你们待在这里反而是安全的。他下一站会是哪里?台城吗?”
孙兵道:“很有可能是台城,那里距离杭城最近,他有可能是代替孔先生来巡视的,毕竟再过一个月就要过年了。”
乐芳菲嚯的一下站起来:“不行,我得马上去台城,提醒童玺。”
孙兵道:“你别一个人去,让丁卯跟你一起。”
说走就走,还得赶在车渠子的马车之前赶到台城,乐芳菲和丁卯干脆骑马前往台城。乐芳菲之前去过台城一次,当时跟童玺一起“考察”,所以不需要人领路。
为了赶在车渠子之前,他们走了大路,没有想着避开车渠子一行。在半路上,他们路过车渠子的车架,从而更加确定比他快一步。因为没有停留,乐芳菲和丁卯都做了一些伪装,相信车渠子没法认出他们。
从车渠子一行人的行进方向判断,他们十有八九去的就是台城。
赶在中午之前,乐芳菲和丁卯到了台城。
之前童玺在这边看中了几家店面,这两天留下来是熟悉台城内的情况,想综合评估台城适不适合开小食铺子。乐芳菲和丁卯顺着之前来这里走过的地方找过去,在一家酒楼找到了童玺,童玺正在请一位台城的本地人吃酒。
因为乐芳菲和丁卯突然到来,童玺早早结束掉酒席,送走了那位本地人,三人一起回了童玺暂住的客栈。
乐芳菲一脸严肃地道:“暂时不能在台城开铺子了,车渠子正在来台城的路上。”
“车渠子?!”听到这个名字,童玺也吓了一跳,“你们没弄错吗?”
“是我亲眼看到的,他连马车都没换,还是梁都那一辆,”乐芳菲脸『色』沉重,“我也真希望自己看错了,但我对他印象很深,绝对不会看错。”
童玺眼神阴沉:“那辆马车是孔先生的,平时他用的比较多,看来现在已经成了他的专用马车了...他怎么会突然来这里?你没被他看到吧?”
乐芳菲:“没有,他没有看到我。上次见他还是过年的时候,这都一年过去了,我现在的样子跟以前不一样了。孙兵推测他可能是代替孔先生来南梁巡视的,马上就要过年了,晋国那边按例要往这边发嘉奖。”
童玺沉思了一会儿道:“车渠子见过我,你和丁伯,我们三个立刻回温县,年前这段时间就待在温县,台城这边的事情等过了年再说。”
不知道车渠子现在到哪里了,三人上马换了一个城门出城,童玺带路绕了一条更近的小路回了温县。
因为车渠子这件事,乐芳菲等人这几天过得都不太好,毕竟心里搁着心事。
当今世上,乐芳菲觉得对她有危险的总共有四个人,一个是乐无忧,一个是孔先生,一个是曹曦,还有一个自然就是车渠子。以私人感情而言,乐芳菲真正最讨厌的人只有车渠子一个。因为只有车渠子一个人让她感觉莫名其妙到头皮发麻,那是一种很诡异地恐惧。
如果车渠子知道乐芳菲对他是这种感觉,不知道他会不会哭出来,还是后悔自己对前世今生的改变?
事实上,现在的车渠子日子过得相当不错。凭借自己对前世所知的事情,跟在孔先生身边,逐渐显『露』出才能,受到孔先生的看重,甚至在晋王面前也有所表现,前途不可估量。即使历史一部分发生了改变,但仍有相当一部分没有变。
另外,车渠子确实是真的有才能,就算不依靠前世已知的历史铺路,他也有足够的能力应对各种事情。如此看来,他前世无所作为,主要还是被拘束在了梁宫里,才能无处施展。正是看到了这一点,车渠子十分珍惜每次表现的机会。
没有乐芳菲在眼前,车渠子几乎已经忘记了她。尤其是半年前曹曦向孔先生回报“窦子鱼”已死,车渠子在听到这个消息后伤心了一阵子,后来就抛开了这段情,之后再想起“窦子鱼”这个人只剩了惆怅。
原来当年曾经刻骨铭心的感情,换了一个环境后是那么容易改变。
车渠子认为是自己的人生追求发生了改变,他认为自己重生意义升华了。个人的感情只是私情,他现在追求的是更包容的大爱,为了晋国为了晋王奉献自己。
车渠子的改变其实早就开始了,并未因为“窦子鱼之死”,而是在更早之前,也许就是在他把“霍晓飞”推到孔先生面前的时候就开始了。
还有一件事值得一提,孔先生和车渠子都还不知道“窦子鱼”其实就是乐芳菲,他们只知道她是女子,却不知道她其实是栾国的翁主乐芳菲。
当初曹曦杀乐芳菲,他从九王子庄言那里知道了乐芳菲的身份,却因为不愿太过得罪九王子而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孔先生。曹曦觉得反正乐芳菲已经死了,她到底是谁也就不重要了。
说回车渠子,他如今得了晋王的重用,代替孔先生巡视南梁,回去之后封赏少不了。他现在年纪不小了,又因为在朝中开始崭『露』头角,上门说亲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在他这趟出来之前,孔先生跟他提了一门亲事,对方是一位侯门千金。
说实话,车渠子心里是满意的,只是他没有一口答应,只说这趟出来会好好考虑。他的打算是等这趟出巡回去后,他会请求晋王赏赐他一官半职,等在朝中有了属于自己的官职再答应婚事。
车渠子始终跟孔先生想得不一样,他的野心更大,他不止要名声,还要实实在在的利益。
孔先生一生没有成亲无儿无女,作为谋士辅佐晋王,没有官职也没有爵位。他在晋国有偌大的名声,却始终孑然一身。他是真真正正把自己奉献给了晋国和晋王。
但是车渠子想要的更多,不但要官职,还要有妻有子,还要把家业传承下去。当然,他曾经也想拥有“窦子鱼”,但是很可惜他们今生的道路从一开始就分道扬镳,注定了不会在一起。
曾经的执着,在阴谋诡计中慢慢消散,偶尔想起只当曾经年少。还有前世的仇恨,跟今生的前程相比,那实在算不得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