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个无名山上有座寺庙,乐芳菲驾着马车来到寺庙的后门。丁卯下车在后门轻扣几下,有个小和尚开门走了出来。
“几位施主怎么在这里?”
“这位小师傅,我们找了善禅师。”
“原来几位找了善师叔,请跟我来。”
“小师傅,我家少夫人在马车里,她怀有身孕不便出来,可否把马车停到客寮?”
“可以,请跟我来。”
丁卯牵着马,乐芳菲控制马车,一行人跟着小和尚从寺庙后门进去。小和尚先把他们安排在客寮休息,这才带着丁卯去找了善禅师。
停好马车,乐芳菲扶着王瑞儿从车厢出来。王瑞儿在车厢里躺了一整天,腿有些软,几乎是全身重量都压在了乐芳菲身上。还好她现在月份刚满三个月,若是肚子大起来了估计会更难受。
他们这边一行总共三人,童玺没有跟他们一起。按照预定的计划,童玺要一个人引开李家台的追兵,他会日夜兼程马不停蹄地南逃。
乐芳菲这边三人的路线跟童玺走的也不是同一条。为了照顾王瑞儿,他们每天必须停下来休息,速度就上不去。因为王瑞儿的形象比较好认出来,他们不能进村更不能进城。好在有方某帮忙准备,路线上有不少像这种荒山野岭的寺庙可以休息。而且在某些地点,方某还安排了接应他们的人。
所谓接应他们的人,其实不能算是接应,因为这些人并不会去迎接他们,也不会为了他们暴『露』身份,只是会给他们提供多一些帮忙。
就像这位了善禅师,因为他的关系,乐芳菲一行人才得以入住这里的客寮,平时这座寺庙是不招待外来香客的。另外,了善禅师还是为『药』师,他亲自过来给王瑞儿诊了脉,又给他们开了一张安胎的方子还附送了几幅『药』材。
因为接下来几天他们要在山间行进,这一段路程不太好走,而因为他们不能进城,也就意味着无法好好休息。在这种情况下,王瑞儿很容易动胎气,提前备好安胎的『药』有备无患。
夜里,王瑞儿早早就睡下了,她虽然什么都不用做却是三人中最累的。
乐芳菲和丁卯坐在屋子外面的石桌前小声说话。
“眨眼间我们从李家台跑出来已经四天了,不知道童玺那边现在怎么样了?”
“童玺很机灵,他一个人逃走没人拖累,说不定会比我们早半个月回到杭城。”
“总觉得我们这边有些太顺利了,顺利地感觉不太真实。”
“方某帮我们做了这么多安排,若是连这一点事情都办不好,南梁王建立的这些北方渠道那就真是无用了。而且现在还不是战时,赵国军队没有南下到这边,赵国人对南边的掌控不足,让我们逃掉也不奇怪。”
乐芳菲皱了皱眉道:“你这么说倒是提醒了我,我们得尽快赶路才行。完颜骨让大军在大都驻扎,正是为了瑞儿安胎着想,现在瑞儿跑了,他随时都可以挥师南下。”
“你的顾忌有道理,但也不至于太过紧张。完颜骨现在派人抓我们,他要忙这件事必然对军队的事情要放一放。而且王姑娘不是说了,完颜骨的所作所为并不真是为了她,只是拿她做借口,实际上有他自己的考量罢了。大军开拔,关键在于几位王子的意见,完颜骨现在忽然要收回兵权怕是要落人口实。”
“是我想多了。”
“逃跑的路上最忌讳自己吓自己,越是平常心反而更容易应付意外。上次我们虽然也是南逃,可那时候后面没有追兵,所以感觉没那么严重。”
“是啊,我也觉得比之前心慌多了。”
“其实,我倒是想问问你,真的还想回南梁啊吗?”
“丁伯,你指的是什么?”
“我觉得原来南梁王没来的时候,咱们过着自己的日子,那时候还行。可现在南梁王来了,而且从开始就发现了我们,看他这几次跟你和童玺接触,似乎是把你们都当成他的属下了。这次童玺能活着回去,南梁王估计不但不会责怪你和他,只怕还会更看重你们。这样下去,你们想过自己的生活怕是更难了。”
“可是不回去还能去哪?”
“可以去帝都,我们可以去找阿治。”
“阿治...元吉死后就一直没有他的消息,我担心他现在自身难保。哎,当初我执意要杀元吉,也是没有考虑清楚后果,指不定就拖了他的后腿了。”
“那就更要去看看了,若是他真有危险,说不定我们还能帮他一把。”
“丁伯的意思是我们不回南梁直接去帝都?”
“对,我们可以先一步去帝都,然后我再回来找闫飞他们。”
“要这么着急吗?不能先回南梁,然后再跟他们一起去帝都?”
“回南梁,你打算怎么安置王姑娘?”
“暂时先住在温县家里吧,先等她把孩子生下来,然后跟我们一起去帝都。”
“王姑娘肚里孩子的父亲是完颜骨,南梁王估计已经知道了。我猜正是因为这一点,方某后来才会尽心竭力帮我们安排后路,还特意安排了这条保胎的路线出来。在这种情况下,你觉得南梁王会放过王姑娘和她的孩子?不要忘了,这个孩子的父亲马上就要和南梁王隔着一条江开战了。”
“不会吧,晋九听善解人意的,还是也比较好说话,他应该能理解瑞儿母子。”
“以前的晋九也许会像你说的那样,但是现在的南梁王会吗?他经过了梁都之变,晋王太后为了他死在了梁国王宫里。你之前不是还说他变了很多了吗?”
乐芳菲头疼地『揉』了『揉』额角:“是啊,我差点忘记了,现在的南梁王已经不是当初的晋九。为了抓御弟元吉,他可以设计我和童玺。为了利用我和元吉,他可以搬出民族大义来挟持我们。而在童玺被赵国人抓住后,他可以为了大局为重而不营救童玺...这样的南梁王,已经变得功利太多。
如果王瑞儿出现在他面前,他首先想到的估计是怎么利用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啊不对,你说的没错,在我们找方某帮忙的时候,南梁王就知道了王瑞儿和她的孩子,他可能已经考虑好了怎么利用她们,只等她们回到南梁了。”
“所以说,我们还是直接去帝都比较好。”
“可是我没去过帝都不认识路。”
“我去过,我知道怎么走。”
“可我们就这样过去,到了帝都该怎么谋生?”
“我们还有钱,你忘了南梁王给了我们一万两银子,我们到现在用掉的不到一千两,而且还是广元银票,阿治家开的钱庄。”
“那童玺怎么办?我们丢下他不管了吗?他若是一个人回了南梁,说不定会被南梁王扣下来。”
“那倒是小事,只要王瑞儿母子去了帝都,南梁王就拿我们没办法,他就算扣着童玺也没用。而且,因为这次的事情,童玺对南梁王一方颇有微词,估计就算回去了也不会再帮他卖命了。”
“可是童玺知道南梁王府不少事情,怕是没那么容易从南梁王府脱身。童玺一个人往南,他也要过沂水。按照之前的安排,他要在沂水停留几日才能过河。丁伯,要不你一个人骑马去追他,到了沂水拦住他,然后我们再会合一起往帝都?”
“沂水...也许可以,完颜骨必然在沂水下重兵等着童玺自投罗网,而去帝都反而不用过沂水,说不定我们可以在那里制造一个假象,误导完颜骨的人继续南追。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出发。”
“不急这一时,今夜先好好休息一下。”
“不用了,我可以在马上睡觉,这是我年轻时就学会的功夫。童玺可不会这一招,他总要停下来休息,我肯定能追上他。我现在就找了善禅师借匹马。明天开始路上就只有你和王瑞儿了,你要多当心。”
“你放心吧,丁伯,你路上也要注意安全。若是觉得有些不对的地方不要勉强,大不了我们找个地方先躲起来,等局势稍微稳定一些了再行下一步。”
“我找到童玺后,我们会去往帝都的路上等你们,你们到时候直接往那边去,不要走往沂水的路了,也能避开完颜骨的军队。”
“好,那我们在邺城会合。”
“嗯,你们到了邺城若是找不到我们,就在那里等五天,若是五天后我们还不出现,那你们就独自往帝都去吧,不要再回南梁了。”
“丁伯,路上小心。”
连夜送走了丁伯,乐芳菲赶紧回房休息。
第二天,了善禅师给她们准备了不少『药』物和食物,乐芳菲和王瑞儿天没亮就出发了。
王瑞儿坐在车厢门口,依靠在车框上,拿着一条帕子给自己扇风。为了照顾她,车厢里铺了好几层厚被子,还放着好几张皮袄。在这样炎热的日子里,车厢里很闷热,还有一股奇怪的味道,她都有些受不了了。
乐芳菲带着斗笠驾着车,一边赶车一边跟王瑞儿说话。这次逃命,她们两个都有些紧张,多说说话能缓解她们的情绪。
“丁伯怎么一个人走了?对了,这几天忙着跑路,我也不好意思问你,丁卯怎么还跟着你?我记得以前在宫里的时候你跟他关系并不好。”
“童玺没跟你说吗?”
“没有,他只跟我说了你其实是女子,若不是有他事先跟我说了,在李家台的时候我都没认出来你。你的变化好大,跟以前一点都不一样了,除了还是一样黑。”
“我现在比以前更黑了好不好,离开梁宫后一直东奔西走就没闲着过,天天在外面跑晒的更黑了。我跟你说,谢昕和陈蕊儿还送了我一套胭脂水粉,说是让我美白过来。”
王瑞儿眼睛一亮:“她们也跟你在一起?哎,当初谢昕劝我跟她去晋国,我没同意。现在想想那时候真是傻,当初我那么喜欢晋国九王子,现在想起来感觉有些不真实呢。”
乐芳菲心中一动:“你现在还喜欢他吗?”
“呵呵,什么喜欢不喜欢的,以前还没长大根本不懂得什么是真正的喜欢,我那时候没跟谢昕走,便是醒悟了我根本不喜欢什么晋国九王子。其实我根本就不认识他,不是么?他估计也早不记得我了。”
“你知道他就是现在的南梁王么?”
“知道,这种事情我还是知道的。就连府里的下人都知道,我想不知道都难。”
“他马上要跟完颜骨打仗了,我跟丁伯昨晚商量了一下,觉得我们不能回南梁,我担心南梁王会拿你和孩子做人质。”
王瑞儿愣了一下,随即苦笑:“是了,我倒是把这一点忘了。我们不去南梁,那该去哪?”
“去帝都,你觉得怎么样?”
“我无所谓了,走到哪算哪,都听你们的。”
“你就这么带着孩子走了,将来会不会后悔?”
“不会的,其实我一直想离开,只是自己走不掉,这次多亏你们来了,谢谢你们愿意救我。”
“别说这种话了,”乐芳菲见王瑞儿情绪有些不好,便转移话题道,“我听说帝都很漂亮,比梁都和大都还要繁华。将来我们去了那里,不如开始小食铺子?对了,我们在南梁开了两家小食铺子,主要卖一些北方风味的小吃,生意还不错呢。”
“看来南梁有很多逃命过去的北方人啊...开铺子倒是个不错的主意,可是我不会做吃的,帮不上你们的忙。”
“我们做老板啊,伙计让下面的人去做,又不用我们亲自动手。你可以设计一些新鲜的小吃,让伙计们去做出来就是了。帝都那边不知道有没有梁国人?”
“不知道,听说赵国军队入侵梁国北境的时候,有一些人便是往帝都方向逃了。我的亲人们,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去了帝都?”
“很有可能就是去帝都了吧,帝都可比诸侯国安全多了。”
“也是,这些诸侯国斗来斗去,却没有哪个敢去攻打帝都。”
“除非所有的诸侯国都被占领了,帝都只会是最后一个被攻打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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