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得没错,黑袍清夙面带微笑,眸色冰冷:
“既如此,为夫就不打扰月尊的游戏人间。望你这次能记住自己的承诺,莫让为夫又空等一场。”
最后那句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已经灵散而去。
结界仍在,二人少其一,像极了她和风野、阿夙的人生。桑月凝望他刚才坐的位置,神色略显失落。然世事便是如此,人要走,纵然不舍她也无力挽留。
就算有实力,她也不想勉强任何人,走就走了。在人间,生离死别是每个人都躲不开的必经历程。
“主人,”某人一走,阿满立马钻了出来提出忠告,“神尊好像生气了,不如咱跟他回去吧。”
明知逃不掉,何苦徒劳挣扎?
“他不是说生气对身体好么?越气越有活力。”桑月从空间里拎出一壶百花酿想喝,但看到熟悉的酒壶,不由自主地想起给她酿酒的那个人,尔后默默收起。
从青域霄京买的仙液佳酿也不能在这时候喝,喝一壶少一壶。先留着,等将来找到安居乐业的地方再拎出来慢慢品尝。
孟吉、菏羽酿的也不能喝,挑挑拣拣,库房里仅剩下她酿的药酒、花酒和果酒。
“我有酒,也有故事,现在就差找一个地方安静地品一品。”桑月自言自语地说着,先不喝酒了。蹲下身,伸手碰触到地面,闭目凝神与大地之灵共鸣。
顷刻间,整个世界的地形尽在她的脑海里。
本想到国外找个环境秀美的地方隐居几天,顺便找仆人组卢卡斯和梅蜜的后人叙叙旧。可转念一想,国外人少固然清静,但毕竟是异国他乡,需要适应。
本来就闷,还要适应新环境,一想到这些就更郁闷了。
万一又看到仆人组的后人遇难,她怎么办?救,自己会心里不爽;不救,内心又过意不去。于是打消去国外定居的念头,注意力回到自家境内的山与海。
仆人组在国内的成员安琳娘俩怎样了,她其实也想知道。但知道又如何?凭过往的经验得出结论,这世间没有能让她开心的事。
算了,这个旧不叙也罢。
兰溪村那边她就不回去了,以前住腻了,还被后人给轰炸过,不吉利啊。山河壮阔,无人居住的深山老林多的是,她这次要选一个能让自己满意的地方。
择地而居,首先要亲临现场看个究竟。
雪子回空间的极寒之地躺着了,没必要让它出来闲逛。它是雪地妖兽,对人间这种温暖的地界兴趣不大。
桑月骑着巨蟒体型的阿满来到一处山巅,这地方的周围山多,相对近海。住在这里既可日赏崇山峻岭的壮阔豪迈,又能夜观月照沧海映银钩的静谧意境。
这座山巅的地理位置好,视野极开阔。
西面能看到一片蜿蜒起伏层峦叠嶂的群山,南面眺望不到远处的海,需要飞一段路。跟其他地方,比如兰溪村这些山区相比还是蛮接近沿海地区的。
想夜观沧海,势必要飞一段路程。
海离得远,但坐在山顶眺望,能看到一条贯穿山林的蜿蜒河流。在每天的日落与晨曦时,河面波光粼粼如碎金洒落,如银练舞动,如梦似幻,美不胜收。
人生艰难,多看一些山水美景慰藉她浮躁的心灵。
另外,她选的这座是石笋山,山顶的平地面积不足十亩。它的整座山型就像一株独立的笋,山顶的面积最小,往下逐步扩大,跟四面八方的山群没有任何的连接。
就算底部的面积足够宽广,过于陡峭,凡人很难从山脚爬到山顶。这就是她选择这里的缘故,杜绝凡人的干扰,能找到她的只有异人。
“你傻啊,现代的无人机多的是。”在一旁帮忙建造宅院的阿满提醒她,“等建好宅子,记得把九龙阙拎出来。”
“杀鸡焉用牛刀?普普通通一个灵界五阶阵盘就行。”桑月漫不经心道。
虽然老家的灵气不多,跟绝灵之境差不离。
但以前那位从灵界归来的女邪修,还有云长笙特地跑来一趟落下诅咒……世间必然存在很多连她也不知道的事,不敢掉以轻心,所以决定用个五阶阵盘。
她是仙,阿满是半仙骨的妖兽,无中生有地建一座宅子不难。
另外,山顶有林木苍翠,有一口泉眼以及不少奇峰突兀的小型山石。这种天然的景观完美地遮挡住她的古式宅子,就算有卫星监控,稍不留神也会漏看。
前提是,她别整天出来遛达,但这可能吗?
把五阶阵盘的结界张开,她能看到外边,也能听到外边自然界的声音,外界则看不到里边。弊端是,长年置身其中会错过季节更替,错过许多自然美景。
……其实,她对未来依旧充满憧憬。
世人对她的态度不重要,有无亲朋她也不在意。让她心如死灰的是,这浩瀚的天地间不管有多美皆与她无关。她是天道用来制衡魔神的工具人,未来是成为他的养分。
一件工具,本该无感无识。
可她不仅有感有识,还见识过这世间的很多美好,还被灌输过“只要奋发向上,命运是可以改变”的概念。
见过光的人,怎甘心永堕黑暗?
怀着这种信念,不管遇到多少背叛,多少离伤,她总会自我安慰:“没关系,没关系,人之常情而已,这是每个人都有的经历。”
谁知有一天,现实给了她狠狠的一巴掌,警告她:
“你算什么人?你就是个工具!”
山巅之上,凝望远景的桑月摸摸自己的左脸,缠了她几百年的伤疤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颗……一颗融合了爱人半颗心的心。
阿夙,阿夙啊。
眼前仿佛出现一道熟悉的身影,银发垂顺,白衣飘逸,清冷的双眸漾着浅浅的笑意看着她。
阿夙,她好想见他。
心头涌出这股强烈的念头,促使桑月果断伸手按住心口处开始施术抽取。此举吓了阿满一大跳,立马扑过来试图阻止,谁知扑到无形的结界壁上啪叽一声。
“主人,别冲动!你死不了的!主人——”阿满在壁外跳脚,一边挠壁一边喊。
她当然知道自己死不了,她也没想死。
就算死,也不能死在这里。
虽然是仙,心跟凡人的不同,但强行抽出还是蛮疼的。桑月脸色苍白,痛得浑身打着摆子,汗淋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