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只能瞧见那张唇,她也几乎瞬间就确定了他的身份。
这普天之下的男人,除了他之外,又有谁能拥有那样一张如地狱业莲般的唇呢。
色彩浓烈,给人的感觉却又那般清冷。
当初就是在问鼎之争上看了一眼,便是终生都难忘。
此刻,宋青依仍旧是不敢相信。
“可是……怎么会……怎么会是他!”
她喃喃自语,像是丢了魂儿一样,看的一旁的拂若担忧不已。
别说是主子,便是她见了那星空之下弹琴的人,也立刻想起了阴阳宗宗主来。
当初,她是陪着主子参加问鼎之争的,自然也亲眼见着阴阳宗的新宗主是如何大放光彩的。
那时,他便只是端坐在大殿中央,修长的手指轻轻的拨动着琴弦,不过是一段深沉的琴音,便让所有丹鼎宫和修罗殿的人全都趴下了。
自家主子和修罗殿那位神秘的殿主……都败落他手。
拂若又如何认不出。
星空之下,那个弹琴的人几乎与他如出一辙。
那半张古铜面具,此时便已是形同虚设。
那人绝色的容颜,任这世上任何一人见了,便都是永生难忘的。
宋青依的骨哨一停,原本那些涌过去的鬼罗刹纷纷驻足了片刻,它们像是清醒了一些似的,原本一双双无比空洞的血色之眸,此刻竟是有了那么一星半点情绪。
独孤星阑面对着它们,看的最是清楚。
这些鬼罗刹眼中所刻的,全是‘恐惧’。
是的,恐惧,在它们稍微清醒过来那么一点的时候,面对着跟前弹琴的男人,竟是生出了恐惧。
这普天之下,能让鬼罗刹恐惧的,便也只有一人,她的师父,世墨。
独孤星阑现在还无法确定,跟前的人到底是师父,还是姬权。
他们之间的距离明明极近,可却又像是有什么东西,生生将他们阻隔起来了一样。
“铮……”又是一道琴音扫出去,这一次,琴音不是攻击之声。
反而是清脆,深沉,如一滴水入了一汪深沉的寒潭之中,滴答一声,要将人心头所有的杂念都驱除一般。
宋青依也听得这琴音,她立刻反应了过来,重新抓起手中的骨哨,再度吹响。
哨音将琴音撕破,方才还有点清醒的鬼罗刹们,挣扎了片刻,似乎再度陷入了宋青依的控制。
即便对方是那个人……宋青依也不会轻易罢休的。
他既是来了,那她今夜便也要让他好好看看自己的手段。
她宋青依,可不止是会炼丹,她还会炼鬼呢!
这世间的亡魂,全都可以被她加以利用,培养成绝世的利器。
那个人方才成为九州新主,这暗地里有的是人对他不服气,估摸着等不到下一个问鼎之争,便想要将他推下神坛呢。
她已经得到了线报,在万花节上,就有人要对他出手了。
曾经,九州大陆上最强的便是修罗殿,如今这最强的地位被抢走了,那修罗殿能干看着吗?
她便要让他清楚明白,他要想稳固自己的地位,便是需要她宋青依的。
她如此想着,唇边的骨哨便是吹的越发用力。
难听的骨哨刺的人耳膜生疼。
宋青依一边吹着,一边凝着浑身灵力继续朝他盯着,顺便透过他一身浓烈的黑雾,隐约瞧见了那个被他护在身后的独孤星阑。
有那么一瞬间,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头竟是生出一股子无名的妒忌之火来。
她原本以为,这个男人油米不进,是绝顶无情的,可他怎么会如此不惜暴露身份,也要护着一个小畜生?
他们看起来,还很亲密的模样。
九州大陆可是开放的很,不仅有异性夫妻和修侣,也有同性修侣。
若然两个男修士或者两个女修士彼此看对了眼,那也是可以结成修侣的。
所以此时,宋青依眼见着他那般护着独孤星阑,心头才会有一股子无名火。
“活剐了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畜生!”她垂着骨笛,以念力向鬼罗刹们下达了命令。
她宋青依还从来没有得不到的东西和人!
若然有人碍眼挡路,那便得做好惨死的觉悟!
独孤星阑分明是感受到她那浓烈的杀气,只是方才她全身心的注意着跟前的人,完全将宋青依当空气忽视掉了而已。
此刻眼见着那些鬼罗刹们就要将他们淹没。
而跟前的人只是手指落在古琴上,并未再弹出任何一音。
只有那微颤抖的琴弦续着刚刚那一道未完的余音。
可这余音,便也全然被宋青依的哨音给淹没了。
难听至极。
独孤星阑眉头一蹙,掌心里再度凝起黑色的灵力来。
她本身的灵力其实不是黑色的,只是染了阴气,所以才变成了黑色。
她并没有擅动众生冥玉的力量,毕竟九天的人也在找这东西,羽翼未完全丰满之前,便是轻易暴露不得。
她没有多想,几乎一步跨到了那人跟前,便是要来一场激战。
偏生没等她出手呢,他便又抓着她的领子,一把把人给拉了回来。
“乖乖坐下。”
他说道。
独孤星阑看了一眼四周,眉峰微微一挑。
“师父……小权权,我们在空中呢,没地儿坐。”
她几乎已经认定了他不是师父就是姬权。
那人半晌未语,他仍旧没否认也没承认,只是片刻后,又伸手将她捞了过来,轻轻一拖便扛在了肩上。
重复了一遍他刚刚的话,“坐好。”
他看起来并不是很壮实的人,可等独孤星阑坐上去的时候,才发现他的结实几乎是出乎自己的预料。
比起大哥的肩膀来说,也只稍微窄了一点点而已。
毕竟……他看起来可是要比大哥瘦得多。
她心安理得的坐着,一张脸厚的像千年树皮一样。
一双腿还屁颠颠儿的晃了晃,一只手撑着下巴,低头俯瞰着他。
“有些人嘴上不承认,身体可诚实的很嘛……”
她眯着眼笑着,也不去管那些鬼罗刹了。
此刻她的心情好的很,便仿佛是他们都回来了一样的那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