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爷,你这是做什么?”
秀珠奇怪地看着贾环。
三爷先是被召去宫里,回来后就在院子里转来转去,盯着脚下的地板看个不停,好像地板是用金子铸的一样。
贾环摆摆手,说道:“你自己玩去,不用管我。”
秀珠撇撇嘴,径直走出院子,打算找相好的彩云说说三爷的怪事。
等秀珠离开,贾环立即蹲下来,将院子角落里一块青砖揭开,他把青砖放在手里掂一掂,满意地点点头,随即将青砖收在袖子里,向贾母的荣庆堂走去。
……
荣庆堂。
贾母正与王熙凤逗乐,三春黛玉等姊妹则在隔壁玩耍,见贾环走进来,贾母心中先是一堵。
她早就禁止贾环来这边院子,可此时他就这么大喇喇走进来,实在是不把她放在眼里,可她又不好说什么。
贾环如今拜一位老神仙为师,据说连皇帝也常召见他,他如今俨然成了贾家少一辈的门面,她身为祖母,竟然将家族里如此“俊秀子弟”拒之门外,不许其来自家院子,这若是传出去,与贾家相好的那些世家,岂不都笑她偏心太过?
贾母只好强忍着嫌弃,笑道:“环儿怎么来了?”
贾环道:“给老太太请安,顺便找姐姐们玩耍。”
贾母点头道:“你有心了她们姊妹都在屋里,你也去吧。”
贾环正要走去里屋,忽然想起什么,遂停下脚步,说道:“前天进宫时遇到大姐姐,她让我代她向老太太问安。”
贾母心里一梗,气道:“你怎么才说?”
“忘了。”
忘…了…
老太太好悬一口气没喘上来。
她明白,贾环哪里是忘了,他分明是对自己有气,所以故意不说,今日两人关系渐渐缓和,他这才说出来。
老太太也没心思与他计较,问道:“元春在宫中怎样了?”
贾环于是将在宫中与贾元春相遇等事,拣紧要的说了一些,老太太心中伤感,说道:“可怜的元春孩儿,独自一人在宫中,也无亲人相伴,实在是苦了她了。”
她看向贾环,说道:“你不知交了什么好运,被老神仙看重,可以时时进宫,以后若有机会,就替我和你老子娘多见见元春,也好给她些安慰。”
贾元春从小与贾母长大,祖孙之间感情非比寻常,听说元春在宫中孤单冷落,贾母心如刀割,面对能时时见到元春,给元春带去安慰的贾环,贾母连往日的嫌恶都淡去了几分。
贾环点头答应下来,径直走进隔壁屋里,王熙凤这才开口笑道:“环儿如今真不比往常了,通身的气派,连我见了,都不敢随意说笑了。”
贾母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环儿的确与以前大不相同了,以前的环儿虽说不上丑,但整个人却有种卑琐的气质,可如今的环儿,整个人隐隐有种让人敬畏的气势。
环儿到底何时变成这样的?
贾母忽然想起宝玉,心中多了几分忧虑。
贾环走进隔壁,惜春正与探春下棋,迎春独自在一旁默默地看书,黛玉精神不济,却在碧纱橱内躺着养神,唯独不见了贾宝玉。
贾环问旁边的迎春:“二姐姐,怎么不见宝玉?”
迎春摇摇头,表示自己并不知道,探春却从旁插话,说道:“被一个叫什么冯紫英的叫出去了。”
那真不巧。
“三姐姐你别说话,”惜春气恼道:“吵得我都不知怎么走棋了!”
贾环探头过去,见棋盘上局势十分焦灼,笑道:“四妹妹你别急,等会儿我帮你下,保管你赢了三姐姐。”
惜春眼睛一亮,问道:“真的,你也会下棋?”
“那是自然。”
“你快来!”
惜春忙将自己的椅子让出一点位置,招贾环过来坐。
贾环笑道:“别急,我进去看看林姐姐,回来再帮你,你先自己坚持一阵。”
说着走进旁边的碧纱橱。
这边探春连连催促惜春落子,惜春却不肯轻动,她知道自己的棋力与三姐姐相差甚远,于是只等贾环出来帮她赢过三姐姐,但耐不住探春催促,她只好将棋子捉在手里,作势要落子,却半天不见动静。
探春见她如此耍赖,心中只觉好笑,却也并不揭穿。
黛玉早听到隔壁的动静,见贾环走进来,她笑问道:“你不是进宫了吗,怎么这么快出来了?”
往日他进宫见老天师,都是到傍晚才回来。
贾环道:“老天师已经离京,我与他告辞后,自然就回来了。”
林黛玉笑道:“老天师走了,你怎么不随他进山作道士去,又清净,又省事,岂不遂了你的性子?”
贾环笑道:“我能做道士,你能做道士婆吗?”
林黛玉啐道:“哪里学来的花言巧语,偏会轻薄人,不愧是两兄弟,你竟与二哥哥越来越像了。”
贾环冷哼一声,说道:“好个宝玉,竟然敢轻薄你,我找他算账。”
说着作势要起身,黛玉忙拉住他,说道:“做什么火急火燎的,你以为二哥哥像你这样胆大包天?”
贾环笑道:“宝玉性子古怪,还有什么他不敢做的,你不理他还好,你若理他,他反而更放肆起来,你只远着他就好。”
林黛玉在荣国府已经生活半年,她天资聪颖,很快对府中的事了解的七七八八,再加上先前老太太因为她与贾环走得近而发火,她早就猜到,老太太恐怕是有意撮合她与二哥哥。
如今听到贾环要她远着宝玉,她只当贾环在忧虑二人的关系,于是说道:“你放心,我不愿做的事,纵然老太太逼迫,我也不会答应。”
贾环听出她话中的款款情意,眼看着她艳过芙蓉的俏脸,似泣非泣,脉脉含情的美目,以及从骨子里透出来,半是哀愁半是诗的风情,心中忽然雀跃起来,忍不住凑上前去,在黛玉脸上啄了一下。
林黛玉闹了个大红脸,她竖起眼睛,想要嗔他胡闹,却担心被外面的人听到,干脆扬起手来作势要打。
外面惜春等得不耐烦了,叫道:“三哥哥,林姐姐,你们有多少话说不完的,还不快来帮我下棋。”
黛玉只好暂且放过贾环,她好气道:“四丫头何时与你这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