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薛蟠捣蒜一般,磕头不停,城隍道:“也罢,本官谅你一片诚心,就给你指条明路,你可听说过固安县遭劫之事?”
薛蟠忙点头不迭。
固安县距离京城不远,这样大的事自然早就传到京城来,薛蟠虽然不务正业,对这种鬼怪传闻却灵通得狠。
城隍道:“固安受鬼王袭击,损失惨重,你薛家有百万之富,如今不妨拿出家资,给固安受灾的百姓提供粮米,衣服,房子和医药,这番功德不小,足以抵你的罪业,什么时候将此事做成,本官便将令妹从烈火地狱中放出,你切不可怠慢。”
说着竟然将烈火地狱打开,将薛宝钗投入地狱之中。
薛蟠看得目眦欲裂,可他知道,城隍老爷已经格外开恩,此时再求饶也无用,只有尽快回去做完功德,才能赎妹妹回来,于是连忙祈求城隍老爷将他放回。
城隍于是派出夜游神,将薛蟠送回宅邸。
梨香院。
薛姨妈几乎哭死过去。
三天前,儿子本来好好与她说话,不知为何忽然睡去,从此就没再醒来,这三天她将能请到的名医都请来给儿子诊治,却半点没有见效,儿子就像是成了一个有气的死人。
薛姨妈心中又痛又忧,好在还有个女儿在身边安慰她,要不然她肯定在儿子前面就死了,哪料到这天晚上,女儿也步了儿子后尘,忽然沉睡过去,怎么也不能唤醒。
儿子和女儿都成了这个样子,她还有什么指望,倒不如死了的好。
薛姨妈正要找一条绳子,趁夜晚无人,偷偷地结束自己的性命,却听旁边沉睡的儿子忽然惊呼一声,竟然从床上坐起来。
薛姨妈大喜过望,连忙上前探问,薛蟠于是将冯渊阴魂告状,城隍老爷判他服冥刑,妹妹代他受过之事都讲出来。
薛姨妈听得又哭起来,骂道:“你这个孽障,往日里几次三番告诫你要做好事,你都不听,这下好了,连累你妹妹丢了性命!”
薛蟠早就羞愧得面红耳赤,如今听到妈妈责骂,更加无地自容,说道:“妈妈你别骂,儿子已经知道错了,现在还是先想办法把妹妹赎回来才是正经。”
“对对对!”
薛姨妈忙擦擦眼泪,说道:“你舅舅如今升了外任,你姨丈也不在京城,只好咱们自己处置,你立即将京中的几位掌柜请来,凑钱去固安县做好事,尽早把城隍老爷的吩咐办好。”
薛蟠也是这个意思,听到妈妈吩咐,当即派人去把薛家在京城的几位掌柜请来。
过不多时,薛家当铺的掌柜张德辉,绸缎庄的掌柜蒋靖,棺材铺的掌柜王景月匆匆赶过来。
听薛蟠说完情况,三位掌柜面面相觑,过了半晌,张德辉才道:“要供给固安县受灾百姓衣食房屋医药,恐怕少不了三五万两银子。”
薛蟠道:“就算六万,你三位每家先凑两万给我。”
城隍老爷的吩咐,他只可多做,不能不够,他可不想出点意外,耽误妹妹鬼魂。
却见张德辉三人全都面露难色。
薛蟠不悦道:“怎么,你们连六万银子都凑不出来?”
薛家号称有百万之富,虽说产业大多在金陵与江南各行省,可京城毕竟是繁华之地,不应该连六万都凑不出来。
张德辉长叹一口气,说道:“如今不比往时,生意越来越难做,京中的各处产业也不过是勉力维持罢了,哪里有这么多现钱。”
其他两位掌柜也连忙点头应和。
薛蟠吃了一惊,他只想着尽快置办了物资,去固安县把好事做成,赎妹妹回来,却从没想到在银子上竟然会遇到困难。
薛蟠道:“先前我父亲在时,曾说起京中各处店铺每年总有七八万银子进账,如何连六万也拿不出来?”
张德辉道:“现在世道不平,盗贼妖邪群起,经商的自然不好做,京中许多贵人也开始撒钱开店,咱们的生意又被挤掉不少,如今别说六万,就算三万也难拿。”
薛蟠心凉了半截,他没想到家业竟艰难至此。
若钱凑不出来,他如何完成城隍老爷的吩咐?
他一日不能将妹妹赎回,妹妹就要一日在烈火地狱中受苦,想想烈火地狱中比凌迟酷刑还要惨痛无数倍的刑罚,薛蟠心都要滴出血来。
不得已,薛蟠只好先回去与薛姨妈商议,薛姨妈也没想到会有这种事,京城中的店铺竟然六万银子也拿不出,她一时间也手足无措起来。
薛蟠道:“不如向舅舅和姨丈先借些出来,过后让金陵家中兑些钱来还他们就是。”
薛姨妈摇头道:“你舅舅全家赴外省上任,京中哪里会有余钱,至于你姨丈…”
她叹一口气,说道:“荣国府看着气派,实则内囊已经上来了,我常听你姨妈与我诉苦,如今你姨妈和姨丈又不在京,凤丫头如何敢借钱给咱们,这也不是小数。”
薛蟠听得心中烦闷。
他这一辈子也没想过,自己竟然有一天会被钱难住。
薛蟠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妹妹就不救了吗?”
薛姨妈道:“如何能不救,只是还要从长计议。”
薛蟠急道:“不能从长计议,妈是不知那烈火地狱有多苦,不能将妹妹救出来,每一刻我心里都像刀绞一般。”
薛蟠在屋里踱了几圈,忽然灵光一闪,说道:“不如将京中的几处店铺买了,不难凑六万银子出来。”
薛姨妈吃了一惊。
变卖祖宗家业,这可是会被人戳脊梁骨的事,薛蟠若这样做了,以后还不知会被薛家的长辈们怎么说呢。
可是当下又没有别的办法,薛姨妈叹口气,只得赞同薛蟠的计划。
薛蟠立即出去找张德辉三人商议卖店铺的事。
三人听了都是一惊。
他们三人都是靠着各自掌管的店铺生活,这些年因为疏于监管,他们三人几乎将薛家的店铺收为各自的私产,店铺中的收益,大半进入他们自己的腰包,如今听说要卖店铺,这岂不是在砸他们的饭碗。
三名掌柜对视一眼,说道:“倒也不用这么着急,我们三个这就下去查看账目,看看能凑多少银子,不够的就向别家借一些,咱们薛家在京城做生意几十年,这点信誉还是有的。”
薛蟠喜道:“快去,快去,最好明天就把钱给弄来。”
三名掌柜于是向薛蟠告辞,各自回去筹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