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我都窝在马车里睡觉睡觉和睡觉。!
因为驿站马车乃是露天的那种,上面还有放着不少货物。我一路搭便车,所以付的钱也不多。
每到一个驿站就会换人,所以我并不打算跟车夫聊天。顶多聊了两句,我便住了口。
我怕像我这种一出来警惕性就会放了不止百倍的人,说话不禁大脑。万一说了什么话让人猜到些什么就不好了。
每次我看到身上背着旗帜,骑着快马的信使从身边经过的时候,我都在隐隐害怕是不是白翎羽派人来抓我。
幸而我做的这种车乃是日夜兼程,困了我就在一盒盒捆绑地整齐的货物间也能睡着,再吵杂的环境里,我睡的不亦乐乎也是练成一种特殊的能力……
当黎阳熟悉的街道在我眼前的时候,我忽然有种抗战十年解放的感觉!
开玩笑,当初苏幕遮让我东西南北城地跑。因为那时怕迷路,我都有特意记着某些特别显眼的招牌。所以黎阳城的大街,我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吃了一碗面之后,我开始在街上漫无目的地闲逛。
我不知道该去哪里找我的哥哥。
黎阳这座城市位于上皇国,红南国,白契国的三国交界处。经济发达,各色人种也是在街上走着,毫不奇怪。
比如我就遇到一个颇为敬业的小偷,不但把我身上的钱偷走了,荷包也一并拿去!
这让我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
在人那样多的街道上,人来人往,我站在原地,却毫无办法。
突然,我看到了一个月牙色的背影。
那等身形,身高和月牙色的长衫织成一个熟悉的背影。
我像抓住救命稻草般,心里无比激动,暗暗起了一个小小心思:那会不会就是哥哥呢?
虽然这样的期盼,我心里也知道不太可能实现。但是下意识地,我拨开旁边的人群,对后面传来的低骂声不管不顾。
他会不会是我的哥哥?
会不会呢。
脚下的步子不停地加快,人群越来越密集。蹭到那些人的身上,我的发都有些乱糟糟的模样。
若那个人转过身来,便是熟悉的脸庞,对我莞尔一笑:阿妹。
如此。
……就好了。
不知道是我心里乱地像一团麻,还是因为人群太过拥挤。
明明是平地,我竟然一个前扑摔了个狗吃屎。
看着那身影逐渐消失在重重人海中,我听到自己声嘶力竭地喊了一声:“哥哥!”
膝盖疼地让整天大腿都发麻,在众人的注目下,我整个人瞬间定身在地上。
好像有千斤重的大钟压在我身上,耳边开始“嗡嗡嗡”地耳鸣。
我抬手查看自己的手掌,破了一层皮。不过还好不是很严重,流了一点点血罢了。
这点血算什么呢。
比起现在我的无处可归,无枝可依,这一点痛,早就习惯了……
离开了皇宫,我才知道:原来我除了皇宫,早就不知道自己的归处在哪里了。
眼泪竟然在眼眶里打转,我努力咬着唇瓣,不让眼泪掉下来。
若在那么多人面前哭,那真是太丢人了。
我正准备撑着自己先坐起来,没曾想眼前突然停下了一双翠竹纹蓝底薄靴。
我正茫然着,那人却蹲了下来,手放在我的面前。
那月牙色的长衫无论其上的花纹还是款式,都与记忆中的模样无二!
我欣喜地抬起头,看向那人一双浓眉,本该带着笑意吟吟的眼眸透出一丝寒色。
我手迟迟未搭上他,只是呆呆坐在地上,疑了一句:“宇文书?”
那人也不纠结,放下了手直接站了起来。低着头看着我,那睫毛纤长而浓密,漂亮地打下一层薄薄的阴影。绝对是眼控福利啊!
只见那人唇轻启,不含一丝杂质的感情:“你怎会在这里?”
我自个儿站了起来,拍净身上的尘土。飞扬的灰尘让我打了个喷嚏,这让我非常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鼻子,道:“嗯……你知道我哥哥在哪里吗?我……我想找他。”
“找他做什么?”宇文书的嗓音不像洛笙华那样,总是带着一副激昂愉悦的色彩。相比之下,他的声音沉稳,冷静地不像样。
他话音刚落,我就听到自己肚子十分不争气地一响……
我忙窘迫地看着面前的人,宇文书被我看着十分不习惯地眨了眨眼。环视了一下身边围观的人群,道:“随我来吧。”
我乖顺着点头,步步跟紧在他身后。一路快走带小跑,虽然我知道前面的人已经故意放慢了步子,但是到达目的地停下来的时候,我还是揉着肚子蹲了下来喘着粗气。
嗯……宇文书都不等我!
若是白翎羽,他定不会让我受此大喘气的疲累。
宇文书先一步走进了酒楼里,我急忙起身追上他。
不知道为什么,好像知道我喜好似的,宇文书点的全都符合我的口味。
等菜上来,那为带着热气的香味儿让我早已经食指大动吼!
肚子饿地都快抽搐了,好像有个人在我的身体里,将我的胃狠狠地绞干。
宇文书看我那些筷子半天不敢动的模样,忽而淡了一句:“吃吧。”
我听到这两个字跟听到动物园饲养员打开牢笼发食物般的号令,立即那些筷子在盘见飞舞,大口大口吃着手里端着的大碗里的面。
宇文书丝毫没有要动筷的意思,只是看着我吃。
我吃的起劲,听到对面来了一句:“头埋饭里面去了。”
这句话让我瞬间从狼吞虎咽食物的海洋中苏醒过来,恍惚眨了眨眼睛,才开始变得正常慢慢地咀嚼。
如此变化让对面的人无奈的摇头,好像我这样的一连串动作在他面前上演过上百次。
这让我顿然觉悟!
我跟宇文书很熟吗?
为什么他会请我吃饭?
我跟他见面的次数,这次应该是第五次才对啊……
我吃到爆浆的丸子的时候,美味顿时让我从清醒中混沌过去。
不管了,人家说不定就喜欢请人吃东西也不一定,先吃饱了再说。
可还未等我吃饱,滋溜第二碗面条时,宇文书的旁边突然多了一个人。
想来也是一个见过的人,那身黄衣无论是款式还是花样,我见到她的每一次,都是这个样子的。
只见黄衣少女走进来,蹦到宇文书的旁边,哼道:“不是叫你跟着我吗?怎么一出集市你人就没了,让我一阵好找!原是来酒楼吃好吃的!”
说完,黄衣少女拿起宇文书手边的筷子和碗,也没问旁边的人有没有用过,就夹起盘子里的丸子吃了起来。
我吞了嘴里的面条,才问道:“先生?你怎么在这里?”
先生吃到鱼丸,吞了之后十分满意地吧唧吧唧嘴巴,道:“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吧,你怎会在这里?”
我正然道:“我来找我哥哥。”
“洛笙华?”
“嗯。”
“不用找了,他已经死了。”先生的一句话让我顿时将手上的筷子丢了。
“死了?!”不相信般地,我重复了最后一句话的最后两个字。
“呃……”先生想了想,看向旁边的宇文书,希望得到一点提示。
我还注意到她的袖子在晃动,想来应该在底下用手拉了拉宇文书。见那人不知所意地看自己,先生简直蹬着眼睛,一副“你倒是说句话”的表情。
见宇文书不为所动,先生只得干笑两声:“其实也不算死了啦……”
我站了起来,几分哀恸,眼眶瞬间就红了,非我所愿:“我的哥哥——洛笙华,他在哪里?”
先生已知说错了话,急忙闭了嘴保持沉默才好。
宇文书也站起身,将腰上的荷包放到我面前:“这些银子你拿去,快些回去。”
我恨不得在那木桌上,用手指狠狠划上五道痕:“我早已经没了家,要回哪里去?”
“自然是回皇宫去,皇上定会照顾你的。”宇文书浓眉也皱起,搞得好像他是我谁谁谁一样!
先生见状,急忙拉着宇文书,好像在制止他别说话般。我就那么看着,看着先生干干说着:“哦!我们还有事,就先走了。你保重哈!”
接着,宇文书就被先生连拖带拽硬是拉出了酒楼。他们的身影,一个月牙色,一个鸭绒黄,消失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
只有桌上的荷包,静静地立在那里。
而我,站在原地,魂不附体……
哥哥他到底是怎么了?他在哪里?过得如何?
看宇文书和先生的样子,定是晓得哥哥被流放于何处,并且知其近况的……
可我突然不想问了。
抑制住心里强烈的*……突然,不想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