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路小三化为一道白光后,鹤来长舒一口气,“接下来,就很简单了。”
他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缓缓起身,只见身后火光冲天。原来葱绿的树林,现下已变成汪洋火海。
“噼里啪啦”的树木烧焦声,空气中四处弥漫着焦糊和血腥气息。
鹤来立定一会,就见火林中,缓缓走出一赤膊持刀之人。
那人将背后的箭矢一根根拔出,眉头都不皱一下地说道:“鹤来英雄,我们终究要有此一战。”
“那你又是谁的英雄?你又在为谁而战?”
雷蒙闻言,微微一怔,最后还是坚定道:“来吧。”
二人飞步踏上,鹤来用他变出的狼牙大棒迎面直砸。
雷蒙单刀支挡不住,飞穿了身后大片的火树。鹤来则以红波护身,趁势杀入。
只见林中火树横飞,一红一蓝两道身影杀得不可开交。
单纯的拼武招远远不够,二人手脚大开。只见凶猛的蓝狮和狠辣的蓝蛇,正将整片火林搅得天翻地覆。
悍狮和凶蛇足足杀了有个把时辰,一直到鹤来以红波加身飞向空中,用长弓对着脚下树林连射数把巨箭。
“轰隆!”一声,林中跟着飞出一蓝色身影。
只见雷蒙一手持刀,另一手握着一棵燃着火的巨树,正狂嚎着杀向空中的鹤来。
“蛮夫!”鹤来改用两手流星链锤与之抗衡。
只是这燃火的巨树在雷蒙手中,攻势既广泛又凶猛,实在霸道无比,鹤来只得在空中且战且退,伺机出手。
反观雷蒙,他那重攻不重守的打法。害他手中的火树逐渐被巨锤削去,凌厉霸道的气势很快就颓弱下来。
见状,雷蒙将手中剩余的半截火树砸向鹤来,同时横刀杀入。
鹤来则以新化的龙盾挡之,又以另一手的长枪阻刀。
起初,雷蒙靠其无懈可击的速度和力量进行猛烈的压制,给鹤来造成了不小的压力和麻烦。
但鹤来清楚,对于他们这种知己知彼的战斗。最后决定输赢的,绝不会是谁的招式更精妙,更不是短暂的逞勇斗狠,而是比谁的毅力和决心更加强大。
起初,鹤来有意忍让,让雷蒙以其极强的压制力稳居上风,成功掌控局面。
但毕竟抗争强度实在过高,一个时辰后,二人渐打成均势。
又过约莫半个时辰,久处被动的鹤来终于一转攻势。
他趁累蒙松懈之时,冷不丁一枪挑落其刀,同时竖盾抢上,直将雷蒙扑入林中。
在火光满天的空中,正好画出一条笔直的竖线。
“轰隆!”一声巨响,脚下焦木尽毁,在火焰吞噬的荒芜中央砸出一处巨坑。
浓烟散尽,鹤来与雷蒙仍然扭打。
经历那么久的厮杀,二人早已精疲力尽,遍体鳞伤。没了初时那令人惊叹的速度和力量。
此刻的场面,倒更像是两个寻常武人,正在气喘吁吁地拆斗。
就这样你一招我一拳,硬生生扛了对方许久。
慢慢的,二人连站起身都感到困难至极。
此刻,雷蒙见鹤来身中自己数拳,正立在原地摇摇晃晃。便卯足力气站定,一发俯身扫堂腿就要放倒鹤来。
这一脚却踢到了鹤来断腿处。
鹤来缺仍然站定,全因这段时日,他已习惯了如何单脚站定。
雷蒙半趴在地上猛地一惊,“你为何还能?”刚起半身,鹤来就如同一条刚从冬眠中苏醒的凶蛇,冷不防地将还未站稳地雷蒙勾倒在地。
鹤来又顺势砸至他身上,对其面门开始出拳。
一拳,两拳,三拳…鲜血很快溅满鹤来的拳头。而
雷蒙的表情,也从最初的愤怒不甘变为无力的呆滞。
鹤来慢慢收起拳头,坐在雷蒙的身旁重重喘着粗气。
高强度的战斗早已让二人用尽全身的力气,只见雷蒙倒在地上气若游丝:“恭喜…你…啊,今年还是怕你你赢了。”声音极其细微,但还是能从中听出满满的不甘和悲愤。
“是啊…你们…就差那么一点啊…”鹤来拍了拍雷蒙的肩膀笑道。
雷蒙自嘲一笑,“就差一点…”
雷蒙突然情绪激动,“为什么?明明……我的天赋远胜…于你,也比你更年轻,体力也应当胜过你,可我为什么还是无法打倒你…”
鹤来喘着粗气得意一笑,“天选之人啊,你的…身体天赋确实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般的存在…,这些我都远不如你…。但我唯有一点赢过你,那就够了…”
“什么?”
“我永远比你更努力。”
雷蒙闻言微愣,随即笑道:“不可能…不可能…除了吃饭睡觉,我无时无刻都在为比赛而自律,为…击败你…而做准备!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鹤来微微一笑,“漫天繁星,空无一人的街道…”
“那是什么?”
“那时候,你还在抱着韦闪闪睡觉呢,哪里会知道这些?你只需明白,在努力这方面,你永远都比不过我…”鹤来笑道。
鹤来又仰头叹息,“如果你和我之间…总有一个人要赢,那个人为什么不能是我…”
“那…也仅限于这次。”雷蒙有些不平地说道。
鹤来笑着看他,“你究竟在怕些什么?是害怕地点在钱塘的决战吗?毕竟如果你赢了,面对的可是你的家乡故人啊。”
雷蒙眼睛瞪地滚圆,“我?!”
“希望你能想清楚,你到底在为谁而战?”鹤来撂下这么一句话后艰难起身。留下正逐渐化作白光的雷蒙,倒在地上苦苦思索。
眼见如此,三位太监齐声痛呼:“没有奇迹了!”
鹤来喘着粗气仰面望空,他的战甲早已破碎,红色的龙面也褪去大半。
他又成了平日里的落魄渔夫之样,但其身上的英豪之气却比初时更盛。
“当!”
一声金鸣,上阳门挺入总决赛…
路小三悠悠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身处一个幽暗的小屋内。
他躺在床上,自己全身的伤口都有被处理包扎过的痕迹。
他环顾屋内,“没人?”
他随即点头,“我化作白光后,便被传送了回来。这全身上下的伤口莫不是朝廷派人帮我包扎的?啊,一定是的,他们受不了我身上的气味便都跑了出去,那么其他参赛选手呢?究竟最后是谁赢了?”
路小三艰难从床上坐起,勉强活动了下身体,就听到门外突然有人笑道:“哎呦,大人,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啊?”
“给我进去搜!”有人尖声道。
“万万不可啊,大人,参赛选手养伤期间是不允许被打扰的啊,而且他那么臭,您就……”只听说话之人闷哼一声,似是倒地。
“是谁啊?这么爱老子。”路小三对着门外叫道。
“砰”一声门响,低首进来两排太监当即站于两侧,最后进来的则是位叉着腰公公,便是白日的磕太监和汪太监。
两位公公指着路小三正要开骂,哪知刚一张嘴就吸入一大股恶臭,便赶紧捂住鼻子,不断摆手朝其他太监示意。
“你们是谁…唔唔。”其他太监一齐捏着鼻子上前,将路小三重新卷入被窝投入角落,房里的气味这才微微好转。
两位公公趁着间隙都蒙上了口布,指着路小三嘶声骂道:“臭小子,你可知罪!”
“我犯了什么罪?是割了你们的蛋蛋吗?”
两个太监怒骂,“放肆,你在比赛场上干得那些事,你自己清楚!”
路小三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莫非是因为我这个累赘,上阳门输了?”
说到这,两个太监变得更气,咬着牙怒骂,“都是因为你……玄武门才…才…”
路小三看到他们的表情,忍不住大喜,“是…玄武门输了啊!哈哈哈,鹤来带着我这么一个累赘却逆转了他们三人,这可真是天底下最大的奇迹啊!”
两个太监气得胸口都快炸了,却还是强忍着要爆发的怒火,厉声道:“你这个临阵投敌的小鬼头,要想活命就把夺冠后赏你的那部分银子交出来,知道了吗?”
这两个太监赌钱输大了,一时间满腔怒火无从发泄。而其他参赛选手又惹不起,只得过来捏捏路小三这个软柿子来挽回些损失了。
可路小三却是满心疑问,“不是,你们这些阴阳人在这酸个什么劲啊,是不是净身没净干净啊?来来来,爷给你们找条恶犬帮你们把剩下的那点啃掉。”
“好啊,好啊!”一个太监突然欢喜。
哪知两个公公双眼怒瞪,比着兰花指怒喝,“给我掌嘴,给我狠狠地打。”
“是!”一群太监拥上。
“砰!”一声,房门打开。
一黑衣蒙面的清丽少女走进,她在瞅见床上的路小三和这些太监后,不由皱起了眉头。
“贱人!谁让你进来的?你知不知道我们是谁?”两个太监怒喝,就要上去一顿指责比划。
公公的手伸到空中,便被少女快速抓住。
少女轻轻一甩,公公当即于空中转了个满弧,尖叫一声晕倒在地。
“磕公公!”其他太监立马朝少女冲去。
一番单方面碾压的战斗过后,少女跃过满地躺倒的太监,走到路小三面前。
“喂!小金毛在哪里?谁让你擅离职守的?”路小三看着少女叫道。
少女缓缓揭下面罩,露出她那恬静的面容。
哪知这房里的味实在冲鼻,她白眼一翻又重新带上面罩。
“路大哥!”门外一蹦一跳地跑进一位头戴面具的欢喜少女,听声音正是温萤。
见她走到身前,路小三欢喜的面容瞬间僵住,“咦?小金毛你怎么带的…宁空楼那家伙的面具。”
“因为不能让人发现我们混进来了啊,而且这面具观众席里到处都有,所以我就顺便拿一个戴上喽。”温萤笑道。
她又低头看了看路小三伤势,“嗯,伤口包扎得不错啊,看这手法?嗯…是哪个女孩给你包扎的啊?”
路小三隔着面具看不清她此时表情,但听她语气轻松,便道:“我…我也不知道啊?”
温萤“哼”了一声转过身去。
路小三见状,急忙岔开话题,“我…我我们还是快些离开这吧。”
他刚下床走到一半就被甜糕拉住,“你要去哪?”
“去哪都好,总之别在这呆了。”路小三道。
甜糕哼了一声,“现在全洛城的人都要杀你助兴,现下都堵在紫微宫门口等你呢,你还想去哪里?”
路小三指着自己惊道:“杀我?为什么?”
温萤转过身,有些失落地道:“因为…因为路大哥你…临阵叛变。关键时候又各种拖累鹤来英雄,就连我们二人看得…都有点想揍你一顿…更别说…其他人了…”
甜糕又凑上来,冷冰冰道:“你这种行为确实该被人杀之而后快。”
“你…你们难道没见到我在树林里为鹤来当鱼饵吗?”路小三急问。
两女相顾一眼,同时道:“还有这种事?我们只看到鹤来火烧树林,就连你是什么时候消失的都不知道。”
路小三瞬间感到一阵绝望,看来自己唯一做出贡献的场面,也全都被树林遮挡住了。
见路小三脸色不对,温萤便柔声道:“路大哥你放心,我们这次潜入就是专门来救你的。”
“若不从正门而出,则须翻墙跃楼,搞不好还会被禁军抓获,落个杀头的罪名。不过你大可放心,若真遇危险,我自然是以温姑娘安危为先。所以八成还会像上次一样,留你在后兜底了,还盼你先有个心理准备了。”甜糕没好气地说道。
“不,我要你先救路大哥。”温萤气呼呼说道。
“不行,就算温姑娘拿令牌说话,此事也是没得商量。”
甜糕将脸撇到一边不留任何余地,只留温萤在原地气得只跺脚。
路小三面现为难之色,一时间他也拿不定主意。犹豫之际却瞅到地上有个和自己一样闪亮的光头。
他又看了看温萤脸上戴的面具,难得有了灵机一动的时候。
他走上前摘掉温萤的面具,看着她三分疑惑七分可爱的表情笑道:“我们就走正门,哪都不去,哈哈哈哈。”
他将自己的想法告知二女,三人一拍即合,说干就干。
路小三将自己的外衣给汪太监套上,又在其脸上抹了些鲜血直到看不清面容。
期间汪太监转醒,正要反抗却被甜糕一脚踹到脑门,再次晕了过去。
路小三又在屋内找了身布衣换上,本想再找个头巾来遮盖他那异常显眼的光头,可怎么找却都是没有。
无奈,他只好让甜糕死死按住磕公公,将他的头发一把把地拽下来。
“啊啊…呜呜呜!”磕公公被捂着嘴,惨叫声依然响彻整个房内。
看着磕公公痛彻心扉,路小三心里别提有多么舒爽了。
完事后,他便将这些拔下来头发全都粘到自己头上。
如此一来,便没人能想到他就是那恶臭和尚了。
此刻,磕公公顶着个地中海发型,眼角含着泪水,指着路小三怒道:“你……你…给我…记…”
“记你老母啊!”
“唔啊!”路小三又对着他一顿脚踏,嘴里还振振有词,“你个阴阳人,烂屁股,你娘生你就为了让你做害人的死人妖啊,我…去你娘的!”
待路小三打爽打累,这才撩了下新头发,满意地走开。
三人押着半晕半醒的汪懵公公出到门口。
眼见余晖相映、天色已晚。路小三不禁感叹,“从早上到现在,竟斗了如此之久。”
惊叹之际,口中突然感到一阵软热,一回头就见温萤暖暖的笑容,“路大哥,到了晚上该吃药了。”
见路小三将白色药丸咽下,温萤这才将宁空楼同款面具戴到路小三脸上笑道:“如此一来,便没人认得出你了。”
四人沿着宫中大路继续前行,中途就听到一阵喧哗吵闹之声。
听这阵仗怎么也有个上千人,若无这两个姑娘,自己被他们抓住可还焉有命在?
但想到此刻自己有替身挡着,心里便放松了不少?
路小三大踏步往门外走去。
直到他发现大门外黑压压一大片人影,皆齐声高嚎:“杀!杀!杀和尚!杀路小三和尚!杀上阳门叛徒路小三!绝不能让他参加决赛!”
他这才意识到,现如今自己究竟是怎样一个存在?
他停在门前,愣神之际,突然感到手上一阵柔暖。同时见到温萤笑着对自己点了点头,“放心吧路大哥,如若失败我们也会来救你的。”
路小三心中安定一些,回以微笑。
他深吸一口气,慢慢向众人视野内走去。
刚一踏出门,头顶就感觉猛地一凉,原来是一阵掠风从上吹来。同时左,右两侧也闪出两道极速利落的身影。
只见这两身影正用手中长剑连掠带护,使得都是极其上乘的剑法。
待路小三注意到他们时,剑尖已直指喉头。
“轰隆。”还没来得及出言,地下就又一声爆响,一尖嘴猴腮的侏儒老汉从地底猛地跳出。
这老汉本来满面恶容,但当他看到路小三的面具和头发时,这才表情一转,飞身接住了路小三头顶坠落的捕网,同时转头尖声叫道:“抓错了,抓错了,是自己人不是那臭和尚。”
于是左右两个剑客利落地将长剑收鞘,同时抱拳道:“是我们莽撞,多有得罪。”
面具下的路小三早已额洒汗珠,浑身汗毛直竖。
但他仍然强作镇定,颤声问:“一个…一个恶臭和尚罢了,至于…这么大…阵仗吗?”
其中一个剑客一本正经地回答:“阁下有所不知,那贼和尚在比赛场上能和甲等高手青面悠仙打得有来有回,还能硬生接住詹韦杀招,其实力绝对不容小觑的。若交起手必须先行制住才可。”
“是啊,那贼秃明明有接近甲等的本事,却在比赛中故意拖累鹤来英雄,实在是可恨之至。”另一个剑客又说道。
听到这,路小三不禁汗颜,心道:“这天杀的宁空楼,老子今天落得如此境地,你绝对脱不了干系!”
侏儒老汉突然察觉到路小三的异样,便毫不客气地说道:“宁愿错杀也不能放过,还请阁下摘掉脸上的面具示之,我们才能放你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