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于城内一处皇家客栈前停下,这家客栈并没有那种大金大银铺出来的奢华感,有的只是那种温馨又雅致的小巧舒适感。
事实上,钱塘很多建筑都给人如此感觉,而这皇家客栈,也算是入乡随俗了……
一行人从马车上下来。
唯有路小三一人两手空空,不像长安那样,提了一大堆谪仙楼姑娘赠给他的行李。
路小三一身轻松,他只大概记了记客栈的位置和牌匾模样,便同众人辞行……
将走之际,宁空楼似是对他怀恨在心,连一句交代的话都没有,鹤来则不同,上来与他交代了很多行走江湖的常识与应对危险的措施。
路小三听得烦,只一个劲地点头答是,可鹤来还是不放心,于是又给他稍加打扮一番,掩盖了他本来身份。
路小三疑问:“鹤来英雄在洛城不是帮我解释过了吗?怎的还有人要追杀我?”
鹤来轻叹一口气,“说和信是两码事,有很大一部分人认为,我是为了保你性命才故意那么说的,一定还会想法设法取你性命…”
路小三微一吃惊,“这些人…何…何以那么恨我?”
没等鹤来说话,一旁的宁空楼就冷笑道:“哼,今年的榜单你还没看吧?”
“什么榜单?”路小三问。
宁空楼环臂于胸,斜望远方,淡淡说道:“年度最受厌恶之榜,你和那雷蒙还是叫詹什么的,并列第一。”
路小三第一反应,是呵呵笑了出来,“这样倒也不错,也算是出人头地了…”
他又看向鹤来,“不过,既然是并列第一,那你那些粉丝为什么只找我,而不去找雷蒙呢?”
“这……”鹤来语塞。
“极少部分顶尖高手,负责去找雷蒙,而剩下的江湖草莽则负责找你,所以那姓詹的也算是变相帮你缓轻了压力。”宁空楼在旁冷冷说道。
鹤来面有愁色,对宁空楼说的话不置可否,路小三不由苦笑两声,“我与“可能那姓詹的”,倒同是天涯沦落人了。”
“总而言之,万事小心为上…”
路小三又同长安嘱咐了两句,便踏上了旅程:
初游江南,他随着稀稀往往的行人四处瞎转,本想先找家药铺制药,行到中途腹中突然饥饿难忍,便被一阵饭香味吸引,不自觉地走入了家饭馆。
他这一来,一股子恶臭猛地涌入饭馆之中。
“嗅嗅,这什么味!”原本说笑的食客,突然抱怨了起来。
路小三以旁若无人的心态,大摇大摆地找了张桌子坐下,高嚎道:“老板,上你们这最好,最特色的吃的来!”
店小二强忍着臭上前接待。
这体臭是扰了其他客人进餐,但来者便是客,更何况他出手阔绰,即使有其他客人抱怨,老板也不敢明目张胆地撵他出去。
随着臭味愈发浓郁,“好,你不走,我走!小二结账!”食客不堪其臭,撂下了些碎银子便甩袖而去。
不一会饭馆就剩下寥寥几桌人,一身喜庆红袄的胖老板,便没了初时那般忙碌,靠在客台前无所事事。
路小三便笑问他:“你们这里民风不错啊。”
店老板大笑,“客官大可放心,这里虽不比京城那样富贵繁闹,但绝对能让您吃得最独特,玩到最好玩,保准给您伺候得舒舒服服。”
“明白,明白,但你们这民风未免太淳朴了些吧。”路小三又问。
“哦,客官何出此言啊?是哪里招待不周?让小兄弟感到不舒服了吗?”店老板小心翼翼问道,生怕哪里得罪了他。
路小三抿了抿嘴唇,“我们……咳…那上阳门此来可是和你们抢冠军的啊,可你们非但没有一丝敌意,还那么热烈的欢迎…未免有点……”
“哦,哈哈…”店老板明了他意,随即一声长笑,“原来是因为这个啊…我还当是哪里惹到客官不开心了呢。”
“关于这个原因嘛…”店老板收起笑容,神色突然变得冷峻,“客官可知那玄武门的詹……詹…”这个皇字他是怎么都不肯说出口。
“何止听过啊!”路小三一个激动,正想把自己如何与他恶斗的事情通通讲出,但转念一想,还须以安全为重。
“何止听过,我还…到现场见过呢…”路小三有些抑制地说道。
店老板重重点头,“客官啊,这姓詹的叛徒,之前可是我们春湖派的人啊,他从小就与他母亲漂泊在外,若非春湖派收留他们并传他武艺,他怎么可能会有今天!”
店老板又叹了一口气,“这姓詹的是百年难遇的练武奇才,有着绝顶的天赋,他曾承诺要为春湖派带来第一座冠军,可他却直接加入了玄武门,弃曾经爱戴他的春湖派于不管不顾…”
“所谓爱之深恨之切,我们这些钱塘人啊,曾经对他抱有多大期望,现在就有多么恨他,我家孩子也曾视他为偶像,可他却给孩子做出这种榜样…真是!”店老板咬着牙,一字字愤恨说道。
其他桌的食客也听得激动,猛地一拍桌子,吼道:“就是,就是!这雷蒙实在丧尽天良,枉我们如此期待他。”
“等我将来练好武功,必定要在赛场上打得他屁滚尿流,抱头鼠窜!!”
“兄弟说得好,干!”
“干!”
路小三之前就听说过,这雷蒙曾是春湖派之人,只是当时未曾关注,直到现在见他们群情激奋,才体会到这些人的恨意之深。
他转念又想,“这么一来,恨意不都集中在那姓詹的身上了,那我是不是能安全一些了?”
路小三心中打起了算盘,试图在两者间拱火,于是笑道:“我懂我懂,就像是自己含辛茹苦养大的孩子,却跑去孝敬别人家的父母,实在可恨至极!”
“是啊。唉…”店老板哀叹一声。
店老板稍微冷静一些后,话锋一转又笑道:“不过呢,好在有鹤来英雄和上阳门啊,有替我们把那叛徒狠狠地痛打一顿,害得那叛徒和另一个秃驴叛徒,一同成为了今年最大的笑话啊,哈哈哈哈哈。”
“啊哈哈哈……”路小三尴尬地陪笑,看来自己是绝不能在钱塘暴露身份了。
笑毕,店老板又道:“所以,我们对鹤来英雄和上阳门是由衷的感谢啊。
店老板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叹息一声,摆了摆手又道:“再者说,我们自知今年的春湖派绝不是上阳门的对手,早就看开喽…”
店老板眼神沉郁,语气中带着满满的不甘,毕竟他们从未尝过当冠军的滋味,如今冠军近在眼前,却只能拱手让给别人…这其中的酸楚,和对冠军的渴望,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至此,路小三心中的迷惑终于解开。
他为了保证自己安全,突然一拍桌子,继续拱火道:“都怪那姓詹的还是叫什么雷蒙的小畜生,若不是他出走玄武门,春湖派今天怎会没有一战之力!”
“就是!就是!”
“小兄弟,只要你骂那姓詹的,我们就是好兄弟!!”其他桌的人再次激愤。
如此场面让路小三心中说不出的舒爽,“鹤来的粉丝就虽多,但只要他们多恨那姓詹的一点,我就能更安全一点,哈哈哈!”
没过一会儿,路小三点的饭菜终于上桌,都是些花花绿绿的糕点,原以为是香醇烈酒,确是一小杯茶水。
“这…这就是钱塘特色吗?”
路小三强忍着不满,将茶水一口饮尽,又立马呸了出来。
“这入口又苦又涩的,怎么喝啊,快快快,给小爷换酒来,再上些“能吃饱”的好食好菜来!”
店老板有些尴尬,却还是笑着吩咐厨房,“快,去给客官重新上些好酒好菜来。”
路小三身后一桌食客见状,忍不住笑道:“小兄弟啊,这些茶点可都是我们钱塘特色,你这么做可是暴殄天物啊。”
“小兄弟年轻火气大,茶点什么的吃不来,烈酒才是最适合他的,哈哈哈。”
路小三听这些人口音独特,回头一看,乃是三位衣着儒雅的白面小生,正指着自己说说笑笑。
路小三傲然说道:“哼,你们这些酸书生,整天就知道抱着本破书一个劲死读,一点男性气质都没有,哪里懂得我们北方汉子的浪漫。”
闻言,三位小生继续讥讽,“哦?我们确实听闻北方汉子雄性魅力四射,可为什么,在阁下身上就一点都看不出来呢?”
“就是啊,这是为什么呢?”
“不如,小兄弟你给我们表演下什么叫北方男儿的魅力喽,哈哈哈哈。”
三个人你唱我和,给路小三气得不轻,就要发作。
“久等了,客官,您的菜来了!”小二端着一盘肉从后厨跑来。
这次没了花花绿绿的糕点,都是清一红的大鱼大肉。
路小三看得口水直流,再也忍不住,提起筷子开始大吃大喝,将方才的仇恨都抛置脑后。
三个小生互相看了彼此一眼,神色都有些不悦。
“老板,老板,快给我来些好吃的!”清脆悦耳的少女声响起,门外蹦蹦跳跳地进来一绿衫丫头。
“唔!这是什么味!”少女睁开她那圆溜溜的眼睛,受了惊吓的她,脚上一个不稳,就要闯祸。
“啊!”她娇呼一声,撞翻了面前的桌食,整个人也倒在了那三位小生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