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沅认得这个贼人,不是别人,正是苏尚坤的徒弟,一直跟在苏尚坤身边,所以被凤沅注意到、记住了。
记得跟在苏尚坤身边的徒弟,一共有两人,看样子都是练过武功的,应该是虚有徒弟之名,其实是苏尚坤的护卫。
苏尚坤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之事,自然怕仇家上门,于是雇了这两人,以徒弟之名留在身边,才容易带着他们出入各种场所,同时不会惹人怀疑,可谓用心良苦。
“师父早有猜想,果然太子是有秘密的人!”贼人垂着头,抬着眸,恶狠狠地看着凤沅。
苏尚坤并非猜到凤沅是女的,而是觉得苏娴没了生育能力,却突然怀上了一位皇子,这事实在可疑。
由此猜想,凤沅可能不是凤振的亲生骨肉,苏娴的身孕是假装的,到了临产之时,随便找个婴儿,代替皇子登上储君之位,便万事俱备了。
后宫女人,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确实什么事情都能干得出来,苏尚坤的猜想,也并非全无道理,却不适用于凤沅。
“什么秘密?”凤沅佯装不知地问道。
迟远一边抓着贼人,一边在心里想着,一瞬便想通了。怪不得主子与太子如此亲近,原以为他们只是简简单单的兄弟之情,原来……
其实迟远早有怀疑,景玄从不跟人称兄道弟的,却在那夜遇袭之后,突然对凤沅嘘寒问暖,贴心得就像照顾自己的夫人。这可不像是他认识的主子,如今一听千夜枭对凤沅的称呼,再回过头想了很多事,他便明白了。
真是难得,他那个铁树不开花的主子,对任何女子都不上心,从不见他向哪家闺秀千金提亲过,其他上门者亦是一律拒绝,甚至不许任何人踏入骠骑侯府的大门,到最后,竟爱上了太子,这个背负着巨大秘密的太子。
世间缘分,果然十分奇妙!
“丫头,并不像是男子的称呼吧?”贼人直接揭穿道,那恶狠狠的双眼,依旧紧紧地盯着凤沅。
迟远想清楚了,便跳出了自己的思考,一心抓着贼人,见他恶狠狠的眼神,随即抓他的力气更重了几分,怒道:“说,何人指使你刺杀太子?!”
“哼。”贼人吃痛地皱了一下眉,冷冷一哼,对迟远的问话,完全不做理会。
“他是苏尚坤的徒弟。”凤沅替他回答道。
苏尚坤……迟远在脑中回忆了一下这个名字,微微一惊:“肃大夫?”
“是。”凤沅点了点头,“他想为苏尚坤报仇。”
迟远恍然明白,低眸,看向贼人,语气更是凶恶:“苏尚坤乃是咎由自取,又非太子所杀,谁借你的胆子,竟敢刺杀太子?”
“师父被近千人践踏、殴打,惨死于悬壶济世,怎就不是太子所杀?”贼人的话,说得头头是道,“若非太子非要与靖王争夺储君之位,师父怎会惨死,一切都是这个不男不女的畜生害的!”
“再敢胡说,休怪我手下无情!”迟远威胁道,手上的力道更重了几分。
贼人受不了疼痛,忍不住叫喊出来,面目狰狞,十分丑陋。
凤沅无谓于他是否痛苦,听了他的话,认真地评说道:“首先,凤凛已被废去了王位,如今这世上,没有靖王,只有罪民凤凛。其次,并非本太子与凤凛争夺储君之位,本太子打从出生,便被封为太子,皆是他们与我争,企图取代我。再次,苏尚坤并非惨死,被他用毒折磨至死的人,才叫做真正的惨死。最后,本太子并非不男不女之人,闭上你的狗嘴!”
贼人又是冷冷一笑:“你身为女子,怎敢假装男子,登上太子之位?你这是辱没祖先祖训,你这个不孝子孙!”
身为现代人,凤沅自然不会被他所谓的孝道、道德所束缚,她有独立的思想,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又非那些没有思想的行尸走肉!
“可惜,师父到死,都没查清楚你的秘密,若是查清楚了,便不会被你陷害了!”贼人越说越是恨得咬牙。
“你师父,果真是被我陷害的么?”凤沅一脸质疑地看着他。
贼人冷冷一哼,并没有回答。
他知道苏尚坤背地里那些勾当,但在他看来,师父都是为了行医救人,牺牲一小部分人,成就全天下人的安康。
“你这种人,岂能懂得师父的苦心?但凡被师父诊治过的病人,皆认为师父仁慈、善良,比其他郎中更加亲和。”贼人对苏尚坤赞不绝口。
苏尚坤行恶一生,没想到能碰到这样的忠仆,果然,老天爷待人都是公平的。
“一开始,确实会误认为苏尚坤仁慈、善良,可后来呢?”凤沅问道。
“后来……”贼人回想着以前的事,很快又给苏尚坤找了一个借口,“后来,他们习惯了师父的尽心尽力,便不珍惜师父的好,治好了病,却反过来,倒打一耙,他们才是咎由自取、死有余辜!”
听着这新奇的想法,凤沅不由一笑:“一个两个病人是这样,还说得过去,所有病人,皆是如此,你就没有想过,是苏尚坤的问题?”
“师父没有错!”贼人明白,却始终不承认。
凤沅无奈一笑:“你承不承认,已然不重要了。”
“刺杀失败,是我无能,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贼人的话,不带一丝温度,像是自己的『性』命也轻于鸿『毛』,而苏尚坤的恩情,却是重于泰山的。
“你倒是爽快。”凤沅评价了一句,正『色』问道,“另一个人呢?”
另一个人擅长暗器,所以都是躲在暗处行事的。
“哼。”贼人并没有回答。
“还有另一个人?”迟远微微一惊,问道。
凤沅点了点头,回答道:“跟在苏尚坤身边的,一共两人,方才那支暗箭,就是另一人所发。”
“说!”迟远再次呵斥道。
贼人依旧不言不语,闭上眼睛,等待死亡。
“杀了吧,他不会说的。”凤沅吩咐罢,背过身去,坐了下来,她不忍看到杀人的一幕。
“是。”迟远应了一声,于病房中,杀了贼人。
只听背后一声惨叫,贼人很快便断气了。
“死了?”凤沅问道。
“回太子的话,死了。”迟远回答道。
凤沅轻轻一叹,又是一个死于储君之争的人……
“另一人,看到这一幕,很快就会再次动手。”凤沅分析道,“既是为苏尚坤报仇,也是为这人报仇。”
听罢这话,迟远提起十二分的精神,比先前,更加警觉。
见他神经兮兮的样子,凤沅无奈一笑:“你这个样子,他会被你吓跑的……”
“那可如何是好?”迟远有些懵了,瞧着凤沅,不解地眨了眨眼。
“你去处理尸体。”凤沅吩咐道。
迟远闻言一怔:“万万不可啊,岂能留太子一人在此,太危险了!”
“让芳芜过来,陪着我。”凤沅又吩咐道。
“芳芜姑娘不通武功,更是不可啊!”迟远十分担忧,想着这是日后的侯妃,压力更大了。
若是侯爷的“兄弟”,他稍稍怠慢一些,或许不会受到惩罚,但若是侯爷的正妃娘娘……迟远虽未经历过,但随便一想结果,便觉惨不忍睹了。
“你听我说完,别急着搭腔。”凤沅捂脸无奈。
“是。”迟远太过担忧,所以急着搭腔,听了这话,立马闭上了嘴。
“你假装去处理尸体,才可以放松对方的警惕。之所以把芳芜找来,是为了让对方更加相信,你去处理尸体了。我记住了他们,但他们并不知道这一点,所以很可能认为,我不知他们的身份,必定猜不到这一计。”凤沅说道。
“是。”迟远应了一声,照着凤沅的吩咐,假装去处理尸体。
没一会儿,芳芜回来了。
“主子,您没受伤吧?”芳芜关心道。
“千夜枭呢?”凤沅问道。
“莲蓉姐姐已经为他诊治了,说是没有生命危险,箭上也没有毒。”芳芜说道。
悬壶济世忙碌许久,莲蓉的诊室亦是一刻不曾停歇,这会儿,又给她多安排了千夜枭这个活,她必定累坏了。
“告诉瀚文,忙碌几日内,所有坐堂大夫的酬劳,加十倍。”凤沅吩咐道。
芳芜应了一声,吩咐下去,差别人去告诉柳瀚文。
“刚才真是吓坏奴婢了。”芳芜周身看看,深怕主子受伤,“主子,发生何事了?”
“没事,没受伤,都是小事。”凤沅说得很随意。
几句关心,暗处的贼人便发起了第二轮进攻。
迟远第一时间察觉,挡住了暗箭。
暗中之人,原以为暗箭正中凤沅心脏,他终于为师父报仇了,没想到迟远半道回来了,上扬的嘴角一瞬落了下来。
根据暗箭的方向,迟远判断出了暗中贼人的方位,成功地将其捕获。
“凤沅,你这阴险小人!”贼人这才明白,这些都是凤沅的阴谋,随即破口大骂。
果然,那贼人是苏尚坤另一个徒弟。
“杀了吧,以绝后患。”凤沅吩咐道,依旧背过身去,不去看他。
“凤沅,你敢害死我师父,你不得好死!”这个贼人,不同于刚刚死去的贼人,他临死之前,拼命挣扎,破口大骂,直至流血过多而死,才停了骂声。
到最后,即便没力气骂了,说不出话了,他也是努力发出一丝声音,坚决破口大骂到最后一刻,终于,死不瞑目!
“处理了吧。”凤沅再次吩咐道。
“是。”迟远应声,开始处理尸体。
“备马车,去宗正大牢。”凤沅吩咐于芳芜。
芳芜应声,很快备好了香楠木马车。
多日不坐香楠木马车,凤沅还有些不习惯,迟远依旧跟在凤沅身边,暗中保护。尸体,已然交给悬壶济世的其他伙计继续处理了。
凤沅至宗正大牢时,景玄也刚刚到。
凤瑜经过了一番乔装打扮,连凤沅也差点没认出来。
“竟没跟来?”景玄心生奇怪。
听懂了他的话,凤沅回答道:“苏尚坤的徒弟,突然刺杀于我,他替我挡了一箭,受了重伤,估计要住院一段时间了。”
景玄猜到了会有危险,没想到真的有危险,随即一惊:“你没受伤吧?”
“无事。”凤沅甜甜一笑。
景玄回之一笑,暗暗想着千夜枭的事:咎由自取。
若非千夜枭非要留下来,陪着凤沅,也不就不会受伤了。
反过来一想,千夜枭若不留下来,受伤的就是凤沅了吧?
想至此处,景玄转眸于迟远,眸『色』凛冽恐怖。
迟远吞了吞口水,不敢说话。
又看懂了他的神情,凤沅随即求情道:“迟远已经尽力保护我了,是千夜枭妨碍了他。”
把错推到千夜枭身上,总好过迟远受罚,以景玄的狠毒程度,她不敢想象。
反正景玄不会惩罚千夜枭,就暂时让千夜枭背个黑锅吧。
“是么?”景玄自然是不信的,看得出来,丫头在为迟远求情。
“属下有罪。”迟远马上认错道。
既然丫头不计较,也确实没受伤,景玄便不继续追究了。
“你的伪装术不错。”凤沅看着凤瑜,评价道。
“是骠骑侯替我伪装的。”凤瑜回答道。
原来是景玄。凤沅抬眸,瞧着他,再次崇拜,他怎么这般全能?
“走吧。”景玄说道。
正好,宗正寺卿出府迎接,将他们送到了宗正大牢里。
见到凤凛,凤瑜不由热泪盈眶,愣在原处,迟迟没有动弹。
凤凛则是一脸冷漠,像是没有注意到来人。
“二哥。”凤沅唤了一声,指着凤瑜道,“你看,谁来了?”
谁?
凤凛这才注意到来人,抬眸,看了凤瑜一眼。
凤瑜的伪装术太过完美,连凤凛这个亲哥哥都没有认出来:“这是?”他的脸上依旧冷漠,疑『惑』地看着凤瑜。
“二哥,是我呀!”凤瑜哭着,去掉了伪装,几步上前,跪倒在兄长面前,“我是瑜儿啊,二哥!”
“瑜儿……”不知多久,没有听到这样的称呼,凤凛只觉有些陌生。
打从凤瑜死了,身边人便再也没有跟他提起过凤瑜,深怕提起了,他会伤心。
“不可能……不可能……”凤凛摇着头,一时不敢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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