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儿围困皇宫的那些百姓们终究在夜里散去。
因为没有人出头攻打皇宫,他们终究还是不敢轻举妄动。
这令他们心里很是失望,不明白赤焰军弄出那么大的阵仗,怎的到了皇宫宫墙外面忽然又偃旗息鼓了。
只是赤焰军而今已接管了京都防卫,看这模样恐怕是想要兵不血刃的逼迫守卫皇宫的神武军投降。
可神武军会降么?
神武军依旧在宫墙上戒备森严的值守,而京都的四大国公府却在昨儿晚上遭了殃。
倒不是如姬泰那相府那般满门被灭,而是四大国公府的人全被赤焰军擒获,包括燕国公府!
这些人,全被关在了京兆府的衙门里,倒没有受到任何迫害,仅仅是居住的环境差了许多而已。
燕子夫很生气。
他看着刚刚到来的上将军吴冕,问道:
“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奚老的意思!”
“连我燕府也不放过?”
“奚老说,既是变革,当一视同仁!”
“我燕府的人也要杀了?”
吴冕摇了摇头,“倒不用杀,但要看他们接下来的态度。”
燕子夫想了想,又问道:
“那现在呢?就这么耗着?皇位谁来坐?皇宫还打不打?这城墙有什么好守的?”
吴冕沉吟三息,“奚老说,接下来的一切,皆听从李辰安的安排,包括对四大国公府如何处置!”
燕子夫愕然张嘴,迟疑片刻,难以置信的问了一句:“听李辰安的安排?”
“对!”
“我来这里,可是来杀李辰安的!奚老明明知道,他、他这是个啥意思?”
吴冕微微一笑,拍了拍燕子夫的肩膀,“就是话里的意思,奚老希望李辰安登基为帝!”
燕子夫的嘴张得更大,眼也瞪的极大,这次他更加震惊,过了足足五息才探出脑袋,问道:
“什么?”
“李辰安当皇帝?”
“……他、他当真就是皇长子?!”
吴冕没有告诉燕子夫蜀州之事,他点了点头,“对,李辰安正是皇长子!”
燕子夫过了片刻,忽然呲的一笑。
“彼你娘之!”
“小爷我在聚仙阁得罪的居然是咱宁国即将登基的皇帝!”
“小爷我还想宰了他……!”
“这搞来搞去,究竟搞了个啥?”
“现在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李辰安啊,他既然要当皇帝了,他和我有仇,他登基第一件事怕不是要砍了我的脑袋?甚至砍了我燕府满门的脑袋?!”
“不行!”
燕子夫摇了摇头,“我得跑,去无涯关!”
终究是个少年。
天不怕地不怕的京都一霸燕子夫,他依旧惧怕皇权。
当知道李辰安就是皇长子,就是奚帷苦心积虑经营这么多年意图扶上皇位的人之后,他再也生不起对李辰安的恨意。
他只有惧意。
因为皇帝要杀他,要灭他满门,仅仅是一道圣旨的事情。
吴冕却拦住了他。
“首先,李辰安不是个睚眦必报之人,你和他的那点小事,只怕他早已忘在了九霄云外。”
“其次,率土之滨莫非王土,无涯关也是宁国领地,你能跑哪里去?”
“最后,现在是你建功立业之时!”
燕子夫一想,“如何建功立业?”
吴冕向城墙外一指:“瞧瞧,南屏城的卫戍军来了……本上将军给你一个机会。”
“燕子夫听令!”
吴冕一声大吼,燕子夫顿时立正。
“末将燕子夫在此!”
“本上将军命你带一万赤焰军出城迎敌!务必将敌人悉数消灭!”
“末将领命!”
城墙上的战鼓声陡然响起。
城门开了。
年仅十六岁的燕子夫,率领一万赤焰军骑着战马出了城门。
而后,如狂风一般向前来的南屏城卫戍军冲了去。
吴冕转身,离开这处城墙,打马而行,来到了朱雀大道。
就在距离皇宫南门不远的地方,他追上了李辰安。
而此刻,京都的百姓已吃饱睡好,再一次提着菜刀或者柴刀聚集在了宫墙外。
他们期待着接下来发生的事。
也想亲眼见证这改天换地的大事。
朱雀大道的两旁有不少快步而行的百姓。
但中间依旧宽敞。
他们终究不敢逾越了过往的那些规矩。
皇宫南门处的人很多,原本很是嘲杂,可当他们回头看见朱雀大道上走来的那些玄甲骑兵之后,他们全都闭上了嘴。
就这么安静的看着。
不知道这来的又是何人,也不知道这数百玄甲骑兵又是哪一方的兵。
周正带着玄甲营就这么不紧不慢的向前而行。
人群分了开来,队伍来到了这扇紧闭的宫门前。
守卫这一段宫墙的是程哲所率领的千牛卫左卫,此刻程哲已得手下来报,他已站在了宫墙上,面容严肃的盯着这只来路不明的玄甲骑兵。
与此同时,上将军吴冕也来到了这里。
李辰安从马车里走了下来,抬头望了望,和程哲对视了一眼,然后转身看向了吴冕。
二人在怀山郡外已经见过。
“如此看来,怀山郡一战,上将军是赢了。”
“谈不上赢,因为你走之后,那一战也就结束了。”
李辰安微微一怔,“那定国候现在在何处?”
“去了长乐宫。”
“……”
看着李辰安脸上的疑惑,吴冕又道:
“毕竟皇上驾崩在长乐宫,另外……奚帷给了定国候一封信,也请他去长乐宫瞧瞧。”
李辰安没有再问这个事,“我本以为赤焰军正在攻打皇宫。”
“奚帷说,若是皇宫破了,修缮需要很多银子,而现在户部却没有银子,所以打烂了不划算。”
李辰安眉间微蹙,“奚帷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吴冕忽的拱手一礼,“他老人家的意思是……请你登基为帝!”
李辰安一愣,樊桃花的遗愿是让自己去接那个皇长子归来,辅佐那个皇长子登基为帝。
而这素不相识的奚帷,他搞出了这么多的事,居然是请我登基为帝?!
“奚帷究竟是谁?”
“他是谁已不重要。”
“我觉得很重要!”
“可奚帷已经死了!”
“……”
李辰安又吃了一惊,“何时死的?”
“……就昨晚!”
“他的遗言是,你若登基为帝,赤焰军便向你效忠,接下来的所有事,皆听从你的吩咐!”
李辰安完全弄不明白奚帷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昭化三年上车候卢战骁满门被灭,是他的手段。
皇上为了修道大兴土木耗尽国力修建长乐宫,也是他的手段。
姬泰把持朝政十余年,令整个宁国朝廷乌烟瘴气,令宁国百姓民不聊生,这还是他的手段。
按照李辰安此前之分析,奚帷所做的这一切,无不是为了颠覆宁国之江山。
就算是前些天在怀山郡外听了燕基道的那番话之后,李辰安依旧认为奚帷不过是假理想之名诱导了商涤,甚至让远在无涯关的赤焰军为他所用,其目的还是颠覆宁国之江山。
他确实做到了。
可偏偏什么都没有发生。
而此刻作为赤焰军的最高统帅,上将军吴冕单枪匹马而来,他说奚帷死了!
他说奚帷的遗愿是让自己当皇帝……
莫非我特么的是奚帷的私生子?
“如果我不当这皇帝呢?奚帷的遗愿是不是让你带兵杀了我?”
“不是!”
“如果你不当皇帝……赤焰军上下,依旧听你调遣!”
李辰安哑然。
“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就是皇长子!”
“另外,二十年前,奚帷也是卢皇后的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