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界,葬神渊完全都已被皑皑的冰雪覆盖,不要说原本那些灰黑色的嶙峋怪石,就连千万年来,无数风雨侵蚀都不曾有过丝毫改变的回心石,如今也褪去了鲜红的颜色,除了外形依旧,完全成了一颗冰晶般的半透明的石头!
一片冰天雪地的纯白中,山脚下的灵虚子,也就越发明显,好像一张洁白宣纸上的一滴墨迹,又好像白米饭中的一颗老鼠屎。
他已经五体投地地匍匐在葬身山的山脚下,十天十夜了,却还是没有得到神界天地的回应。
因为要诚心祈求,所以他没有运转真气御寒,只是勉强维持着自己的身体不被完全冻僵而已,此刻头发,眉毛,睫毛,胡须上面,全都是一层冰碴子!
“弟子灵虚子,愿以身心,性命,真魂,一切的一切,来维护神界这褊天地的安宁,祥和。愿以在神界遭受劫难的时候,挺身而出,还望天地怜悯,赐予我一丝保卫神界的力量……”
后面还有,之前鬼雾弥漫神界的时候,多少修者受伤,草木受损,等等情况,以及他灵虚子的痛心疾首等等。
这样的话,他不厌其烦,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重复着,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也一次比一次诚恳,真心。
言寂宗主的位置,他觊觎了不是一天半天;言寂身上的三道神界本源之力,更是让他眼热了许久。
如今言寂好不容易失去了道宗宗主的职位,又离开了神界,这一切自然理所应当是他灵虚子的!
灵虚子只觉地周身僵硬地厉害,然而却又不敢动弹,更不敢停下,生怕一个晃神,就错过了神界天地的意志。
皇天不负有心人,就在灵虚子感觉自己的身体几乎都要和脚下的冰雪一样冰冷的时候,冰雪皑皑的葬神山上,大约应该是葬神渊的方向,突然泛起一层朦胧的七彩光芒。
好像一层轻纱,又好像一层薄薄的雾气,或者,只是山上的冰雪,折射出来的太阳光芒。总之,那一片七彩光芒,无比轻柔,无比单薄,无比地缥缈,在一片纯白晶莹的世界当中,却也无比耀眼。
七彩光芒在葬神渊的上空略微停顿了片刻,便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牵住,飘飘忽忽地朝着山下而来,一直飘到葬神山的山脚下,灵虚子的面前。
灵虚子兴奋地浑身直哆嗦,就连身体中冰冷僵硬的感觉似乎也随之一扫而空。
他不敢抬头,全力压抑着心中的狂喜。因为,就在方才,神界天地,已经回应了他,答应赠与他一道本源之力!
虽然只有一道,不及言寂的三道神界本源之力。但是哪怕只是一道,也足以让他灵虚子,在这个神界立足!
也正因为他不敢抬头,害怕眼底的疯狂喜悦,所以,也并没有看到,那一道如同轻纱一般的七彩光芒中,紫色的光芒,几乎占据了全部七彩光芒的三分之二!
七彩轻纱,轻飘飘地覆盖在了灵虚子的身上,如同水滴堙没入大海,转眼消失无踪,就好像从来不曾出现过一般。
而灵虚子,却明显地感觉到了他自己身体的变化!
原本的冰冷僵硬倏然消失,一股温和中带着炽热的气流在经脉中游走着,让他整个人就好像沐浴在浓郁充沛的天地灵气当中。
灵虚子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狂喜,“咚咚咚”一连朝着葬神山的方向磕了三个响头,掷地有声,就连身下的地面似乎都被他磕得微微颤抖,足见其用力之大。
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灵虚子的脑门上都是红通通的一片,然而他却浑然不在意,几乎是如释重负地从地上跳了起来,活动了一下手脚。
在冰天雪地当中,保持着一个姿势十几日的事情,还真不是人该做的事情,太难受了!
不过最后总算是达成了所愿,神界天地终于赐予了他一道本源之力,他之前的辛苦,也总算是没有白费。
只要有了这一道神界本源之力,他就足以让佛宗的道空承认他这个道宗宗主的身份了,至于妖宗的孔微海,承不承认都没有关系,反正他也根本就不准备再承认妖宗的存在。
他要去找道空,然后道宗和佛宗联手,逼孔微海解散妖宗,让那些妖修,重新归入道宗门下!
至于孔微海,如果他识时务,那就趁早滚出神界;如果他不识时务,那就不要怪他灵虚子翻脸无情,当场将其诛杀了!
灵虚子越想越兴奋,不由自主地就驭气而起,朝着佛宗的方向飞去。
只是,刚刚飞到半空当中,他就不由地一愣。
怎么,怎么他驭气的时候,周身真气散发出来的银白色光芒,现在竟然变成了淡淡的紫色?
灵虚子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悬身在半空当中,还揉了揉眼睛,低头前前后后地仔细又看了一遍,然后惊讶地发现,自己的真气散发出来的光芒,还真的成了紫色!
紫色,那不是魔修真气才拥有的颜色吗?
灵虚子的心里开始有些发虚,也不敢在朝着佛宗的方向驭气了,直接落下身形,真气运转全身,最后凝聚到指尖!
然后,灵虚子就惊恐地看到,自己的之间,出现了一团紫色的光芒!
他的冷汗登时就冒了出来,在一片寒彻肌骨的冰雪世界当中,一层又一层的冷汗,完全浸湿了身上的衣衫,然后在瞬间凝聚成了薄薄的冰凌。
寒意袭来,灵虚子本能地运转真气抵御,然后再一次发现,自己身上的真气光芒,变成了魔修真气的紫色。而且,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竟然由淡淡的紫色,开始变得浓重起来!
他细细回想,从他离开葬神山脚下之后,他前后一共动用了三次真气,第一次驭气,第二次凝聚到指尖查看颜色,第三次,也就是这一次,本能地运转真气御寒,结果那颜色却是一次比一次明显!
灵虚子的冷汗,再一次地冒了出来,如同欢快的小河,如同喷涌的瀑布,瞬间湿透全身,几乎都要在脚下形成了水洼。
他不过是乞求神界天地赐予一丝本源之力,怎么一转眼,自己的真气反而变了颜色?他搜肠刮肚地回忆着当初言寂得到神界本源之力后的情形,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言寂的真气会改变颜色,自始至终,不都是银白色的吗?
至于那本源之力,他可是见过言寂动用的,一片青蒙蒙的光芒,根本就和魔修真气的颜色不搭边。如今,怎么到了自己的身上,反而连自己的真气颜色也一并给改变了?
灵虚子的心中惊疑不定,一时却又不敢继续运转真气,因此也不能驭气,不能御寒,只能缩着脖子,抱着肩膀,一步一步地沿着界河的河床朝前走。
——因为沈衣雪冰封葬神渊调用了全部界河的河水,此刻的界河早已只剩下了干涸的河床。
一片白茫茫的天地当中,灵虚子一个人形影相吊,彳亍前行,突然间竟生出一种天地苍茫寥廓,却只有自己一个人孤独前行的感觉来。
而实际上,现在的灵虚子,也恨不得这神界只剩下他一个人。
至少,那样他就不必如此刻这般,好像一只惊弓之鸟。因为生怕别人发现自己的真气颜色不对,进而将自己也当成魔界修者,所以连真气都不敢动用。
而一个神界的修者,在天地灵气逐渐恢复,体内的真气也开始得到补充之后,却偏偏不敢动用真气,那该是一种什么概念?
生不如死,还是痛不欲生。
灵虚子不知道自己祈求天地的过程哪里出了错,只是过程过于漫长了一些,可怎么自己的真气怎么就突然成了魔修真气的颜色?
他找不到解决的方式,更不敢去找其他人询问,只能将一切都闷在心里,当成一个永远都不能说出去的秘密。
可实际上,神界并非灵虚子一人的神界,他也不可能永远都不动用真气。
冰天雪地的,灵虚子就不明白了,孔微海不在他的妖宗待着,跑到葬神山来做什么?还有道空,还有道宗的云山老祖?怎么一个个好像是约好了似的,都往葬神山跑?
最让灵虚子恨得咬牙切齿的还是孔微海,蓝莹莹的真气秾稠艳丽,在一片晶莹的纯白晶莹的天地之间十分显眼,明明还隔着老远的距离,就朝着灵虚子扬声道:“那不是道宗的灵虚子么?为何一个人在这里?”
等孔微海和道空,云山老祖等几个人落下身形之后,孔微海的声音就更大,露出一个十分夸张的惊讶表情来:“这是出什么事情了,为何竟然会选择步行?神界天地广大,若是单凭两条腿,恐怕三天三夜,也走不回道宗啊。”
而云山老祖就更是直接,上前两步,挡在了灵虚子面前,压低了声音,关切地问道:“宗主,这是出了什么事情?”
灵虚子张了张嘴,还没有想好该如何开口解释,就听道空冷冰冰的声音传来,简直比这一片冰雪的寒意更加瘆人,让灵虚子直接打了个哆嗦!
道空说:“我和微海宗主,还有贵宗的这位云山老祖,突然感应到葬神山的方向,有强烈的魔修气息,这才前来查探究竟。如今又见阁下从葬神山的方向走来,不知是否有所感应?”
然后,灵虚子的冷汗,“唰”地一下,又冒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