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起来的砸门声,将三人吓了一跳,于是沈衣雪的话也就没有问出来,三个人一同从枝叶的缝隙当中,朝着大门的方向看了过去。
就见两个仆人急匆匆打开大门,紧跟着一个年青妇人在一个健壮家仆才搀扶下,出现在了大门口。
正是今日上午时候,沈衣雪和历劫在城门口所见的那个“年青妇人”!
“小姐回来了。”
有家仆上前,撑伞的撑伞,打灯笼的打灯笼,还有两个好像邀功一般,一路小跑着朝着里面通报去了。
“青年妇人”,哦不,应该说李家小姐,就如同众星捧月一般地,被十来个家仆簇拥着进了大门,随后大门关闭,一行人颇有浩浩荡荡之感,朝着内宅走去。
也就是说,这位李家小姐,从今日清早离府,一直到现在才回归,看来粉蝶儿之前所言倒是真话了。
沈衣雪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跟了上去,至于粉蝶儿要偷的桃树,则是完全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对此,粉蝶儿也只能是无奈苦笑,随着沈衣雪,一同去跟踪那刚刚回来的李家小姐。
——谁让他要偷的桃树,现在都没有找到呢?
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到了那位李家小姐是身上,再加上沈衣雪和历劫能够收敛气息,粉蝶儿仗着保命客栈给的药粉也能够不被人察觉,因此三个人一路暗中跟随,始终都没有被察觉。
李家小姐在一种家仆的簇拥之下,过了中门,四周再无树木掩映,三个人对视一眼,悄无声息地就跃上了屋顶,然后才继续跟踪了下去。
不多是,就见前面有灯笼亮起,紧跟着一个如同公鸭一般声音传来:“我的儿,你可终于回来了。再不回来,时辰都要误了!”
接着就听那李家小姐娇声娇气地道:“都是姌姌不好,让父亲挂心了。”
这声音,一听就是之前在西城门口的时候,那个“年青妇人”;只是这语气,一个骄纵跋扈,一个却是娇柔甜腻,简直盘若两人。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之前的公鸭嗓子,被李家小姐称作“父亲”的男子也终于出现在了沈衣雪等三人的视线当中,就见他面色黢黑,若非一开口露出的两排大黄牙,简直整个人都要与夜色融为一体,更兼身材矮胖,如同一个会走路的冬瓜,根本就是“滚”到李家小姐的面前的!
而再看那李家小姐,粉蝶儿说她已经是妇人之身,身材略显丰腴,可也算是曲线玲珑,站在那公鸭嗓子的身边,更是显得亭亭玉立,实在是很难让人相信,这两个人是一对父女。
而且,这两个人见面之后的举动,不像是父女,那打情骂俏的举动,更好像是……夫妻。
最后这两个字从脑海当中冒出来的时候,沈衣雪自己都被自己吓了一大跳,再一转头,却见历劫和粉蝶儿的脸色,同样也是说不出的古怪。
公鸭嗓子,或者说这位李家老爷,从那家仆的手中“接”过李家小姐之后,一边在掌心里摩挲着那只细腻的小手,一边屏退了所有的家仆,然后两个人并肩携手,就当真如同一对久别重逢的小夫妻般,一边调笑着,一边朝着内宅走去。
历劫皱了皱眉,似乎有些不愿沈衣雪再继续跟下去,然而却拗不过她,再看粉蝶儿也是十分好奇的样子,于是也就只好继续跟在那一对不像父女的父女身后。
于是,沈衣雪和粉蝶儿在前,历劫无奈的在后,三个人潜踪隐迹,竟然跟着这两个人一路到了后花园!
此刻虽非深夜,然而因为下过一场暴雨的缘故,花园当中的花木有些狼藉,甚至有些地方还有积水。
可是在看这一对父女,相互搀扶着,由一开始时候的低声调笑,逐渐变成了明目张胆,肆无忌惮!
三个人甚至是同时看到,那位李大老爷双手伸进了李家小姐的衣襟之内,好一通的摸索揉捏!
历劫再看不下去,一身手捂住了沈衣雪的眼睛,同时压低了声音,有些不耐烦的道:“丫头,走吧!”
却不料粉蝶儿适时插口:“这两个人有古怪!”
这哪里是有古怪,分明是……
历劫没好气的瞪了对方一眼,却被沈衣雪趁机推开了捂住眼睛的手掌:“为什么不让我看?”
眼看着那两个人的动作越发得不堪入目,竟然就在花园当中唯一的一个凉亭当中纠缠到了一起,看那意思,竟然是不顾暴雨刚过,夜深露重,想要暮天席地了。
难道他们还要继续留在这里,看这两个人我更加露骨“表演”?
那能看吗?!
历劫脸都黑了,心中却是无奈之至,只好再转过来,压低了声音了她两句,同时用警告的眼神瞪了粉蝶儿一眼。
粉蝶儿想了想,于是压低了声音朝着沈衣雪道:“沈姑娘,要不……咱们先离开这里?”
沈衣雪皱着眉头:“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粉蝶儿楞了一下,抬头看看天色,此刻雨已经完全停了,天空当中有些地方甚至露出了一两颗星子来:“看不太分明,不过也应当快到亥时了吧?
沈衣雪又问:“你说,这两个人,三更半夜的,跑到后花园来做什么?”
粉蝶儿摇头:“这个我还真不知道了。”
历劫皱着眉头,低声打断二人的对话:“丫头,不管是什么情况,再偷窥下去,恐怕就有失厚道了……”
“厚道?”沈衣雪楞了一下,才明白历劫话中的含义。她虽然依旧是未经人事的少女,但是那两个人的动作如此明显,她就是再单纯也能猜到,于是朝着凉亭的方向一指,“这两个人,做的事情就厚道了么?”
历劫一时语塞,然而这样的场景,又实在是不适合她一个女子在这里偷看,当下也只能态度强硬道:“那也不能继续看下去了!”
沈衣雪点点头,也知道不能再继续看下去,然而自从那位李家小姐进门,与李大老爷一路走到这后花园来,对于今日上午在西城门口发生的事情,竟是只字未提,她又实在是有些不甘心。
想到那个老妪的悲苦愤怒,沈衣雪的心中又是一阵不忍。她想了想,抬头看着历劫:“要不,去将那位李家小姐抓了来?”
历劫被她突如其来的想法吓了一跳:“丫头,你这是要做什么?”
沈衣雪道:”自然是问清楚今日之事,他们现在那么‘忙“,根本就没有时间主动说……”
“沈姑娘,不可!”这一次历劫还没有开口,粉蝶儿就先急急开口,阻止了沈衣雪,“这李家在宝应城中有一定的势力,你抓人自然是易如反掌,只是接下来的局面恐怕就不好收拾了!”
说到这里他苦笑了一下:“倘若当真只是普通人家,我直接上门,逼人将桃树叫出来,或者是出银子买走就是了。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沈衣雪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要不现在去找那家苦主打听?”
凉亭当中的两个人此刻都已经翻滚在了地上,女子的低低的吟哦之声传来,显然已经是情到浓时了。
历劫正巴不得她离开,当下立即应道:“好好,现在就去找那个苦主。”
粉蝶儿抬头看了看天色,目光闪烁了两下,再次插言道:“也算我一个!”
历劫皱眉看了他一眼:“不找你的桃花树了?”
粉蝶儿叹了口气道:“方才已经又找过一遍了,既然始终都没有发现桃树,说不定是消息有误,我也没有必要一直都在这里空耗时间不是?实在不行的话,明日再重新打听便是。”
他说“又”找了一遍,自然是将之前他单独一个人寻找的那一遍也算了进去,可是前后两次,都没有找到保命客栈掌柜交代的桃树,粉蝶儿心中有所怀疑也实属正常,然而历劫却总觉得他这话有些说不出的别扭。
沈衣雪道:“宝应城就这么大,你打听来的消息也未必虚假。所以我觉得,你应该……”
“去查证消息的源头”几个字还没有说出来,就听到大门的方向,再次有火光亮起,紧跟着有隐隐的呼喝怒骂之声传来,其间还夹杂着凄厉尖叫,乱成了一团!
虽然传到此处已经十分微弱,可沈衣雪,历劫和粉蝶儿三人却都能够听得清清楚楚,而再看凉亭当中的两个人,却仍旧沉浸在幕天席地的燕好情浓当中,浑然不觉那凉亭当中的石桌石凳凉硬湿滑,对于大门方向传来的嘈杂声音,更是恍若未闻!
这样的两个人,就连粉蝶儿这样的花丛老手都要甘拜下风了。他看看凉亭当中的两个人,露出了毫不掩饰的鄙夷之色,然后才朝着沈衣雪道:“沈姑娘……”
之色话未说完,就见沈衣雪的神色微变,人已经离开的树冠,如同轻盈的羽毛一般,飘到了屋脊之上。
历劫紧随着其后,二人一先一后,朝着大门喧闹声音传来的方向飞掠而去。
粉蝶儿楞了楞,又扭头看了一眼凉亭当中的两个人,犹豫了一下,也连忙追了上去。
在听到那凄厉尖锐的叫骂之声后,沈衣雪的心中一动,几乎是本能地将神念散发出去了一点点。
于是也就感应到了大门口的情况,感应到了三更半夜跑到这李府门口大哭大闹的那个老妪。
也就是,今日上午,在西城门口,被李家小姐强行送走的那个悲苦的老妇人。
沈衣雪正想着要如何去打听这个老妪,这个老妪如今就出现在了李府门前,她自然是没有再次错过的道理,这才一声不吭,急匆匆地就朝着大门方向冲了过去。
她能够离开凉亭,历劫也就松了口气,自然不会拦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