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沈衣雪所面临的问题有两个,一个是单天鹰和粉蝶儿年龄差距的问题,另一个则是粉蝶儿自身的问题。
粉蝶儿一直都自称他是奉了保命客栈掌柜的命令,来偷李府后花园中那棵诡异的桃树,更兼其中身世的各种凄惨不幸,让沈衣雪和历劫一度心生同情,也就相信了他。
可在三人离开墨山村,粉蝶儿费尽心机,让三人再一次得以返回宝应城之后,粉蝶儿以打听情况为借口,前脚刚刚离开,后脚宝应城的衙役捕快就到了客栈,同时还有压制历劫修者力量的阵法出现,让二人猝不及防之下,全都落入宝应城县令手中。
历劫被投入大牢还算正常,毕竟他们三个在上一次离开宝应城的时候,就已经成了“妖女飞贼”,人人喊打。可沈衣雪却连宝应县城中的牢房大门都没看到,就再一次被县令扣上越狱逃跑的罪名,一转手,送到了一个黑袍人的手中,发生了后面一系列的事情。
黑袍人能够运用金玉珠宝当中的天地灵气,就算与在墨山村以金银珠宝布阵的不是同一个人,却也应当有着某种关联。
这让沈衣雪不得不怀疑,粉蝶儿的真正身份,和想要接近她与历劫的真正目的!
所以,对于粉蝶儿口中的“自己人”三个字,沈衣雪也只是冷哼一声,并不回应,反而是审视一般地盯着粉蝶儿,一伸手,从历劫的手中把战天剑抢了过来,直接就架到了粉蝶儿的脖子上!
锋利的剑气,让粉蝶儿的头皮几乎都炸了起来,说话的时候舌头都在打结:“沈,沈姑娘,这这这……”
战天剑的横在粉蝶儿的脖子上,剑锋几乎马上就要与粉蝶儿脖子上的皮肤接触,激起一片鸡皮疙瘩来。
“丫头?”历劫这才后知后觉,不解地看向沈衣雪,“怎么回事?”
说话的时候,他也只是急走两步,再次与沈衣雪并肩而立,却并不肯松开沈衣雪没有握剑的那只手。
一旁的单天鹰还没有从突如其来的变故当中回过神来,就看到了沈衣雪和历劫牢牢握在一起的手,猛地就瞪大了眼睛,再看看战天剑,一脸的震惊和不可思议。
他以为,他一直都以为,这世间,除了轩辕昰,再无男子可以站在她的身边,所以最后也甘愿退出,可为何此刻站在她身边的,竟然是另有其人?
当然,更让单天鹰不解的是,当初在剿灭承天教的时候,他明明亲眼看到了她的香消玉殒,看到了轩辕昰歇斯底里的疯狂,为何此刻她竟然还能如此鲜活地出现在他的面前,而且还是一如当初的风华绝代,就连年纪似乎都没有发生变化?
而这,也是单天鹰第一眼看到沈衣雪的时候,不敢直接相认的原因。
沈衣雪此刻的心思都放在了粉蝶儿的身上,也就没有留意单天鹰神色的变化,手中的战天剑剑锋再次逼近粉蝶儿,嘲讽道:“你不是去打探消息了么?结果如何?”
粉蝶儿一愣,几乎是瞬间反应过来,当下顾不得剑锋直逼脖子上的皮肤,急急分辩道:“沈姑娘,你误会我了,误会了……”
他一边说,一边用求救的眼神看向历劫,又瞟了一眼脖子下面的战天剑,那意思自然是,战天剑还是我给你送过去的,你倒是帮忙讲讲情!
历劫却好像根本没有接触到他的目光,垂眸沉吟半晌,才抬头看向单天鹰,指着粉蝶儿问:“阁下为何要抓此人?”
单天鹰闻言,急忙收回心神,这才想起来,自己的手下抓了这么一个人来,他一激动将人从马上抓下来,却根本没有来得及询问缘由。
当下他将目光投向带着粉蝶儿前来的那人,问:“这个人,怎么回事?”
这边沈衣雪对于历劫的举动也有些不解,正小声地问:“粉蝶儿前脚走,后脚就有阵法启动,那些衙役就好像事先埋伏好的一般,难道你就不怀疑他?”
历劫看了一眼沈衣雪手中的战天剑:“就是这人,把战天剑送到我手里,才让我得以顺利脱身……”
话未说完就被沈衣雪打断:“那他还顺利带着我们进了宝应城呢!还带着我们进了那间客栈呢!还自告奋勇地要去打探消息呢!”
一连三个语带讽刺的“呢”,让一旁的单天鹰都忍不住侧目。而那个将粉蝶儿带来的人正在低声陈述情况:“……这个人驾着一辆马车,在城外半里之内,四处徘徊,属下觉得可疑,盘问之下就更加可疑,于是就将人带了过来,请大人定夺。”
单天鹰收回看向沈衣雪和历劫的目光,盯着粉蝶儿:“现在禁制出城,难道你不知道么?”
“驾着马车徘徊,是在接应什么人么?”
单天鹰的目光沉稳中透着犀利,让粉蝶儿瞬间有种无所遁形之感。他垂下眼皮看了一眼仍旧架在脖子上的战天剑,最后哭丧着脸看向历劫:“这……”
历劫道:“是我让粉蝶儿在城外接应的。”
当时的历劫还在大牢当中,自然不知道单天鹰下令封锁宝应城搜查的消息,让粉蝶儿接应,也是为了防止他找到沈衣雪之后,万一惊动看守能够及时逃跑。
粉蝶儿出城的时候,也是不敢走城门的,他轻功了得,自然是翻了城墙出去,因此自然是不知道守住四个城门口的,已经换成了单天鹰带来的人。
历劫让他在城外接应,他又不能离得太远,总在一个地方也容易被人发现,于是就在城外绕着宝应城慢慢地转圈。
结果也是巧了,单天鹰带来的这些人当中,有一个小头目,先在西城门看到了粉蝶儿,在巡查到南城门的时候,再一次发现了粉蝶儿所驾的马车,于是起了疑心,一个招呼,就将粉蝶儿包围了起来。
粉蝶儿轻功,易容了得,可一旦被包围也是无奈,于是就被送到了单天鹰面前。
而单天鹰,则是被李府门外打斗的历劫和黑袍人所制造出来的动静所吸引,前来查看,结果竟意外地看到了仍旧是十六七岁年纪的沈衣雪。
事情的经过大致就是如此,粉蝶儿说完,再加上历劫作证,单天鹰也就暂时相信了对方。
其实,单天鹰所相信的,也不是历劫,而是一开始的时候,被历劫握在手中的战天剑。
在他看来,战天剑是属于轩辕昰的,而轩辕昰,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做出伤害沈衣雪的事情来的。
本来,单天鹰都已经开口,吩咐那个手下解开粉蝶儿的穴道,却被沈衣雪阻止:“等一等!”
粉蝶儿无奈地垮下脸来:“沈姑娘,不是都说清楚了吗……”
沈衣雪的目光,从历劫和单天鹰脸上依次扫过,最后却仍旧落粉蝶儿脸上,手中的战天剑再次朝下一压,粉蝶儿的脖子上顿时出现了一道血线!
粉蝶儿的脸瞬间没了血色:“沈姑娘,这这,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误会?”沈衣雪审视着粉蝶儿,“你到宝应城来,究竟目的何在?”
粉蝶儿楞了一下:“奉命前来……”
他看了一眼旁边也是目露疑惑之色的单天鹰,斟酌片刻,才咬牙道:“偷桃树!”
“偷桃树?”
这一次发问的是单天鹰:“奉何人之命?”
粉蝶儿就咬着牙不说话了,只是将目光投向了沈衣雪和历劫。
沈衣雪抬头看了单天鹰一眼,然后再次转向粉蝶儿:“我怎知你当初所言是真是假?”
历劫则是直接向单天鹰解释道:“保命客栈。”
“保命客栈?”
这四个字一出口,不但单天鹰,就连他带来的那些手下,也同时跟着变了脸色!
单天鹰的神色一瞬间变得无比凝重,盯着粉蝶儿:“你是保命客栈的人?”
历劫和沈衣雪回到人界的时间不长,又只在西山寺,宝应城和墨山村这三个地方徘徊了,对于人界的事情,所知并不算多。
就是粉蝶儿,他在保命客栈的这“一年多”,与外界也几乎是没有任何接触,只是在奉命偷桃树,离开保命客栈之后,才在赶路途中,从旁人的只言片语当中听说,当朝女帝对于保命客栈十分忌惮,如果不是一直到不到具体所在,派大军围剿恐怕都有可能!
粉蝶儿虽不知其中原因,然而却也因此,一路上都是谨言慎行,不敢露出半分端倪。也就是遇到了沈衣雪,他才实话实说,却不想被毫不知情的历劫,一下就捅了出去!
当下单天鹰和他手下那些人,再看向粉蝶儿的时候,脸色就有些不善。
粉蝶儿瞬间有种被群狼环伺之感,比脖子上的战天剑更加让他心中惴惴!
“雪……”单天鹰沉吟半晌,却觉得当初曾经唤过的“雪儿”二字,此刻竟是如鲠在喉,说不出又放不下,最后只好含混掠过,直接问:“这个人,和你们是什么关系?”
对于称呼的问题,沈衣雪的心中也是说不出的古怪,毕竟此刻眼前的单天鹰,历经岁月风雨,再加上长期身居高位,早已是气度沉稳的中年人,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如同天际一抹流云般闲适俊逸的翩翩少年。
若是从他口中再听到“雪儿”二字,更好像是长者对于晚辈的称呼。
沈衣雪暗暗松了口气,却也不想历劫再开口为粉蝶儿说话,于是连忙答道:“在宝应城中认识的,萍水相逢而已。”
单天鹰闻言,原本凝重的神色瞬间缓和了不少:“既如此,这个人就让我带走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