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域界规则的问题。
众所周知,一个域界都会在某种程度上排斥另外一个域界的修者,就连沈衣雪,也是因为头上的伽蓝冰魄针上附着的那一丝天道之力,才能在六界之间行走自如。
历劫就不必说了,护天道人本来就是守护六界,守护天道的穿梭在六界之间简直在正常不过。
雪暮寒则是随着他归隐所在的准提峰莫名出现的,随之而来的还有修真界的雪峰冰湖,和浓郁的天地灵气,说他一直不曾接触人界天地也不为过,所以不被人界规则排斥,勉强也能说得同。
桃花姥姥在人界不被域界规则排斥的,也只是限于她的本体遍布六界的那些分枝,而不是她所化成的人形。
而孔微海一个修真界出身,飞升了神界,最后存在于天界的妖修,为何在人界竟也不受域界规则限制?
或者说,人界的天地规则,竟然没有排斥他们?
沈衣雪百思不得其解,然而就算是孔微海和桃花姥姥也未必能够说得清,谁也不知道,人界与修真界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或许,也会如同神魔二界一般,合并在一处?
以孔微海和桃花姥姥的能力,想要返回天界应该不难,想要再次找到她也容易,所以沈衣雪也就没有再追上去,没有再问。
看着两个人离开,沈衣雪从桃林中的白骨当中穿过,寻找了正对着褚扬承和粉蝶儿的历劫。
沈衣雪和历劫在场的时候,遇到这种古怪奇诡的事情,粉蝶儿一般是不会开口的,不过因为只看到了历劫一个,所以忍不住追问了一下沈衣雪的下落。
不过他问归问,却不表示历劫一定会回答他。
——如果不是还有个褚扬承在场,或许会多说几个字。可现在还有个看不透底细的褚扬承,历劫也就将其连同褚扬承一起防备了起来。
褚扬承虽然也领教过历劫的沉默寡言,不过在面对沈衣雪下落的问题上,态度竟是异常强硬,沈衣雪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副二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情景。
褚扬承:“你不说,那我自去派人寻找!来人——”
最后两个字自然不是对历劫和粉蝶儿说的,不过却别有深意地瞟了粉蝶儿一眼。
在他幽沉的目光之下,粉蝶儿竟是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身子,后退了半步。
此刻,桃林中的桃花落尽,地上却没有一片花瓣,反而是一地白骨,连个落脚之处都没有。褚扬承的那些随从想要走进来就得踩着那些白骨。
沈衣雪实在是不想踩那些白骨,所以是踩着那些桃花的枝桠过来的。她身子本来就轻盈,这里的桃树又密,倒是十分轻松。
褚扬承的话音落下,却没有人过来,想必是之前得了褚扬承的命令,都离得比较远,所以并没有听到他的话,也就没有人赶来。
桃树枝桠间的沙沙声瞬间吸引了三个人的目光,粉蝶儿首先开口,惊喜叫道:“沈姑娘?”
历劫的眼睛也是一亮,目光终于转柔:“丫头。”
他声音极低,就连旁边的粉蝶儿都听不清楚,而沈衣雪却是迎上了他的目光,轻轻一笑,道:“我回来了。”
看到突然出现的沈衣雪,褚扬承似乎楞了楞,沈衣雪也不等他开口,抢先道:“褚国师这是要准备去寻找什么?这些白骨的来历么?”
褚扬承的脸色阴晴变换不定,不过也只须臾,他便笑着道:“不,是派人寻找沈姑娘你。”
沈衣雪道:“多谢国师大人记挂,民女已经回来,实在不敢劳动国师大人那些随从奔波劳碌。”
褚扬承的脸色再变,似乎是还想说什么,沈衣雪却已经抬起头来,道:“如此多的白骨,说是乱葬岗也不为过,国师大人,还准备袖手旁观么?”
这一片桃林,方圆最大不超过三里,而林中地上散落的白骨却是密密层层,数不胜数,也不知道是多少人和动物的尸骨,事关重大,褚扬承还真的不能说不管。
何况,他心里也清楚,他说不管的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沈衣雪和历劫粉蝶儿留下来,他一个人继续赶路。
他本来就没有完全融入这三个人的圈子当中,若因为此事再被排斥,接下来的事情就更不好办了。
所以,在跟着沈衣雪有样学样地出了桃林之后,褚扬承立刻就派了两个属下,去通知地方的官员,同时让剩下的随从开始检查那些骨头。
得出来的结论,最终也和沈衣雪与孔微海之前得出来的结论差不多,动物的骨头与人的骨头都有,动物骨头看不分明,只是人骨却是一眼就能看出来是女子的骨骼,而且应该是身材娇小的女子骨头居多。
历劫沉默着,盯着那些骨头神色凝重,也没有问沈衣雪见到桃花姥姥之后的事情。
粉蝶儿欲言又止,突然脸色就涨的通红,整个人开始剧烈抽搐起来!
沈衣雪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随即才反应过来这应该是他体内淤积的毒素开始再次发作了起来。
她急忙拔下伽蓝冰魄针,七彩光芒氤氲流转,一点冰寒之气顺着粉蝶儿的眉心灌注,这才让他整个人逐渐安静下来,软软地瘫到了地上。
褚阳成忙着指挥随从将那些白骨从桃林当中捡出来,历劫对着桃林沉思,一时间竟是没有人注意到粉蝶儿这次突然发作。
约莫盏茶的时间之后,粉蝶儿才清醒过来,他缓缓从地上爬起来,看想沈衣雪的目光尴尬中带着感激,却又有意思疑惑:“方才,我竟然又发作了?”
沈衣雪也能明白他的尴尬,所以也只是点头,并不开口,片刻之后才问起她和历劫离开之后,粉蝶儿与褚扬承在桃林之外的情况。
粉蝶儿自然是明白沈衣雪的那个眼神的含义,可以说是使出了浑身解数,拖延着时间,不让褚扬承立刻跟上沈衣雪和历劫的脚步。
然而褚扬承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所以粉蝶儿没有坚持太久,也就有些拦不住了。
粉蝶儿拦不住的另一个原因,是他感觉到体内的毒素马上就要再次发作。
因为没有沈衣雪伽蓝冰魄针中的冰寒之气压制,粉蝶儿也有些慌乱,所以在褚扬承追上去的时候,也哆哆嗦嗦地追了上去。
他本想着,就算是等下完全发作的时候,也要先拦住褚扬承,结果谁想到,也就刚刚追着褚扬承进了这片桃林,他体内那股蠢蠢欲动的燥热,竟然神奇地消失了!
还来不及等粉蝶儿想明白这是怎么回事,那些在枝头上粉郁郁的花瓣突然就纷纷扬扬地飘落,遮蔽了两个人的视线。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褚扬承和粉蝶儿没有再继续往桃林深处走,这个时候他们也就还在边缘地带,后来无数白骨破土而出,他们也就退了出来。
等那些在半空中乱舞的白骨重新落地之后,粉蝶儿和褚扬承才再一次进了桃林,结果却只看到了历劫一个人。
因为褚扬承在场的缘故,粉蝶儿虽然心中疑惑,却并没有与褚扬承一同追问沈衣雪的下落。
据粉蝶儿说,褚扬承在看到只有历劫一个人的时候,脸色变得十分古怪难看,然而似乎有好像在忌惮着什么,最终是却又忍了下来,没有暴起出手。
对于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褚扬承,沈衣雪的心里也是存了无数疑惑,点点头表示心里有数。粉蝶儿朝着褚扬承的方向偷偷瞟了一眼,却正发现后者竟是目光沉沉地朝着他们这个方向看过来,登时冒出一身冷汗来。
沈衣雪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褚扬承却已经收回了目光,正背对着他们指挥着他的随从将桃林中的白骨捡出来。
粉蝶儿不敢再说,只稍微以颜色示意,沈衣雪会意,也就改了话题,在此问起粉蝶儿体内毒素突然发作的问题。
“你说,这片桃林能够压制你体内毒素的发作?”沈衣雪问他,“那方才为何又突然发作起来?”
她问是问,不过心中却已经隐隐有了猜测,直觉与桃花姥姥收回去的那些花瓣有关。
所以,沈衣雪又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她之所以能够压制住粉蝶儿体内淤积多年的毒素,并非全是因为伽蓝冰魄针中所带的冰寒之气,还是因为她自身曾经沾染过桃花姥姥在神界本体的花粉,天生的桃花醉骨!
倘若当真如此的话,粉蝶儿会遇到她,她会遇到粉蝶儿,竟也好像是天意一般的巧合。
不过这也让沈衣雪忍不住想,桃花姥姥是否能够祛除粉蝶儿体内淤积的毒素,解决他现在这种动不动就发作一场的状况。
然而此刻桃花姥姥已经随着孔微海去长岭找雪暮寒,她也就无从验证,只能是想着,等桃花姥姥和孔微海再来找她,或者是彻底查清楚这些白骨的来历之后,再与粉蝶儿返回长岭找桃花姥姥。
她这里正盘算着,那边历劫终于收回了心神,走了过来,第一句话就是:“这里只有白骨,没有真魂。”
沈衣雪楞了楞:“真魂,不是应该去了鬼界的么?”
粉蝶儿听不懂,仍旧是不听,不问,甚至将视线转到了褚扬承的方向。
历劫摇头:“按理来说,真魂的确是应该去往鬼界。可是时间却是不对。”
他压低了声音:“鬼界是什么情况,安定下来才多久?可是这些白骨埋在此地的年头又有多长时间?”
沈衣雪又楞了一下,然后才想起来,鬼界被白玉沉占据多年,丰都大帝重新掌控鬼界也不过是最近的事情,而这些白骨,年头最早的,怕是已经将近百年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