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观后山凉亭。
“阎王大人今日来找贫道,不会只是来品茶论道的吧。”岐山道人斟了一杯热茶递给阎王。
“昨日天象异变,你应该已经观测到了。”阎王接过茶盏,说。
“太白逆行,气冲斗牛。不祥之兆。”岐山道人答。
月白色的茶杯在阎王手中轻轻转动,映着朝霞,微微晃人眼。
许久,阎王再次开口,“你还记得千年前,月白那件事吗?”
“观里的典籍中有少量记载。”
提起月白,阎王似陷入了遥远的回忆里,神色晦暗不明,半晌,才缓缓开口,声音苍凉如水。
“月白擅改生死簿,让一个本不该出生的人降临人世。生死簿中不存在的人,超脱于三界之外,拥有无穷的力量。在本王看来,拥有强大的力量不是原罪,奈何那人心中仇恨太深,竟驱使恶鬼将人间变成炼狱,无端制造了一场人间浩劫,短短几日,数万无辜百姓因他丧命,弄得人间生灵涂炭。本王和当时的青云观观主苍梧真人联手也未能将他制服,最终月白以神之精魄降服了他。但月白也因此魂飞魄散,湮灭消失。”
“昨日,杜蘅也犯了同一个错误,一个不存在于生死簿中的人出生了。”阎王不想再看悲剧重演,直接道出了实情。
修道多年,岐山道人早已养成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定力,可此时,他的定力就像是被重锤击打后的冰面,支离破碎。
“阎王大人想让贫道如何做?”岐山道人整理了心绪后,问。
“我们两人联手封印住他的力量。”阎王接着提议,“你收他为徒,教他向善。”
*
苏市,城西墓园。
白新诚捧着苏婉琴的骨灰,走在人群最前头,神色憔悴,单薄的身体好像一阵风就能将他给吹倒。
一个钟头左右,葬礼仪式结束,众人离去后,岐山道人走到了他面前,“施主,贫道乃青云观观主岐山道人。”
白新诚闻声愣愣抬头,面无表情,眼神呆滞望向来人。
“施主新丧,贫道本不该来叨扰,只因事关施主刚出世的孩子,还请施主听贫道将话讲完。”岐山道人再次开口。
一听到跟自己的孩子有关,白新诚黯淡无光的眼神显出几分光亮,思绪也从悲痛中抽离出来。
“不瞒施主,您的孩子与其他孩子不同,机缘巧合之下,开了天眼,可观世间阴阳二气。不过他还太小,无法控制自己的力量,难免会被阴阳二气所影响。”岐山道人讲了一部分实情。
原本白新诚并不相信这些,若是以前,谁跟他说这样的话,他一定觉得那人有毛病,百分百是个江湖骗子。但这几日发生的事,早已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由不得他不信。
我只有一天的时间,别管我的死活,救我们的孩子,救孩子!
婉琴进手术室前说的话,这几日时常浮现在他脑海里,她想救孩子的心,他感同身受,可他思来想去,怎么也想不明白婉琴为什么会说‘她只有一天的时间’!
还有,他们的孩子身体已无大碍,昨日就转到了普通病房,可他从出生到现在,一直在哭,尤其是夜里,几乎都没怎么睡过觉,医院里的医生护士想尽了办法,也不能让他停下来。他担心再这样下去,孩子的身体会吃不消。
想到此处,白新诚犹豫地问,“道长可有解决之法?”
“眼下唯一的办法就是让他跟着贫道修习道法。”岐山道人如实回答。
“你要带走我的孩子?不行,绝对不行!”白新诚有些激动。
“贫道理解施主的心情。”岐山道人递给他一道符纸,“这里有一道符,让孩子贴身收着,可暂时止住啼哭,不过随着阴阳二气日夜轮转,过不了多久,这道符就会失去作用。”
白新诚将信将疑地接过符纸。
“若施主想通了,贫道在青云观随时恭候施主到来。”
岐山道人未再多言,转身下了山。
白新诚手握符纸,回身望向岐山道人远去的背影,僵在原地。
半个月后,白新诚抱着一个婴儿,背着一个大背包,上了青云山,婴儿高亢清脆的啼哭声惊起了林中飞鸟。
“小师父,我找你们观主岐山道长。”白新诚向门口的小道士表明了来意。
“施主可是姓白?”
白新诚点点头,“是。”
“施主请跟我来,观主已等候施主多时。”小道士领着白新诚去了后山。
“道长,难道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白新诚紧紧抱着自己的孩子,声音几近哀求。
岐山道人面无表情,声音平静如水,透着一丝凉薄。
“他虽出生,但他此生与施主没有子女缘分。”
白新城沉默良久,这个结局似乎早已在他心底,此刻他已没有半分震惊。
但那声声啼哭每一下都像一把尖刀狠狠刺进他的心里,让他心力交瘁,再开口时,苍凉的声音回荡在幽深的山谷,沉重哀伤。
“我还能来看他吗?”
“施主随时可以来看他。”岐山道人承诺说:“待他慢慢长大,可以控制他的阴阳眼,不再轻易受阴阳二气所扰,他便能回归普通人的生活。”
他真的能回归普通人的生活吗?白新诚不知道。沉重的打击,早已让他看不清未来的方向,此刻的他就像是水中浮萍,任由生活雨打风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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