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小毛孩子刘清来敲门:“公子,公子,你醒了吗,主人说药性过了,你该醒啦,我送小米粥来啦!”
“进来吧。”公孙珏道,刘清笑嘻嘻的端着食盒进来,盛了粥给两人:“这是主人熬的药膳粥,固本培元的,可是好东西,多吃点啊!”
顾府仆从被顾融纵得性子分外活泼,放下吃食,围着公孙玉看了一下伤势,道:“还要给主人回复去呢,我姐姐是主人的药童,我也学了两手,唔,公子恢复的不错呐,主人配的药就是厉害!”
公孙玉被这小鬼叽叽喳喳吵得头疼,蹙眉挥手让他退下,看了眼小米粥,看起来金黄澄澈,丝毫看不出来是药膳粥,他腹中饥饿,端起来正要喝,却见一旁兴冲冲的喝了一大口的公孙珏捂着嘴跑到了一边,猛灌茶水:“什么固本培元的药膳粥,我看是放了一把黄连吧,真是难喝的要死!咳咳,齁死我了!”
公孙玉默默地把粥水推开。
在顾府养伤期间,顾融鲜少出现,只是吩咐刘清将吃食带过来,其后月华遣了王府大夫来问诊,连侍从也都是王府和相国府派过来的,有人照顾贵客,顾府主人更是神出鬼没,公孙玉养伤三日,待能动身回相国府,都没能看到她。
公孙珏笑嘻嘻道:“听说顾融伤得厉害,大夫看过了,只道伤了肺腑,需要静养,是故没出现,连二哥你回府都没能来送,可见伤得是很重的。”
“是吗?”公孙玉把到嘴边的虚伪二字咽了下去,那般高手怎么能伤到那种程度?说到底这次是对方救了他一命,藏拙与否,与他何干?何况,顾府后山的金矿,他采了不少,久违的,公孙玉倒是对顾府主人有了一咪咪的歉意。
这歉意随着他回府消散了个干净,而重伤的顾融入定后,就听到无封兴高采烈的道炼金子的公子走了,心道可算是消停了。
然而消停也就消停了短短几天。
这些时日顾融莫名的觉得仓惶,发现记忆缺失了一段,加之神女突然出现又消失,其后再无音讯,她觉得不踏实,并没有再进入任务世界,想着休整一段时间再说。
可这休整期各路人马也是不安生,送走公孙府的两位公子并仆从一行十数人才短短五天,捕快就上门,将顾融拿了带走扔入大牢,言说她与匪徒勾结,待审定罪。
果然是该来的总会来!
京都捕快办事效率那叫一个高,顾融大清早天都没亮被抓走,丢到大牢天色才大亮,顾融环顾四周,正是刑堂,好在她没直接被架起绑住,一旁狱卒也不搭理她,顾融刚整理好衣衫正襟危坐在一旁的凳子上,就有狱卒带了一个戴着乌色纱帽的白面女子走来。
那女子面色苍白如雪,一路走来一直咳嗽,捏着绣着红梅的帕子,眉心用胭脂点了一毫嫣红,病恹恹的却又极为扎眼,看年纪也不大,一步一晃的进来,端坐在案台后,咳了一阵,又支着下巴看了站起来行礼后站得笔直的顾融一阵,猛地一拍桌子:“大胆匪徒!你可知罪!”
顾融一叠声的喊冤:“大人,小的冤枉,不知小的犯了何事,被带来至此?”
嘴上称冤,心底则暗惊,这个病美人可是有名的很,正是刑部尚书邵含梅,端的是玉面黑心的人物,京都罪大恶极之人搁到她手里,就算是铁打的骨头,都能给你敲打碎了。
“咳咳,犯了何事?与匪徒勾结欲行不轨,惊扰到天家血脉,此乃大罪,还不老实交代?”邵含梅咳了两声,用帕子压压唇角,斜挑的凤目眯了一下,挥手就道:“不招?来来,准备大刑伺候!”
一旁的刑官立刻把烧红的烙铁送了过来,邵含梅戴着手套接过,眯着眼睛看了下,似觉满意,就示意手下将顾融架过来。
顾融唬了一跳,就算是刑部尚书,这动辄私刑的手段也太可怕了些,急忙道:“大人,邵大人!你这将我抓来,一没文书二没证人,如此轻易的将我投进大牢,尚未请示大理寺卿决断,就直接动刑,不知是何处的审问法?”
“喔,看来你对律法倒是清楚?”邵含梅目光一横,拿帕子压了压嘴角,嫌弃的看着帕子上的胭脂,示意仆从换个帕子,而后继续道:“只可惜,你说的是一般流程,涉及皇女安危,你又是白丁,可以直接略过这些步骤,把你打杀了都可以!咳咳,把她给我架起来!”
咔咔两声,狱卒迅速的将顾融手上脚上套上枷锁,一左一右将顾融死死架住。
顾融无奈,只能继续喊冤:“冤枉,大人!我一升斗小民,连皇女是哪个都不晓得,怎能给我安上这等莫须有的罪名?”
邵含梅举着烙铁在顾融脸上比划了一下:“倒是个俊俏后生。只可惜不说实话,满嘴谎言。咳咳,你身上虽没有血腥味,但眼神却是恶徒才有,你这样的狂徒我经手的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须动刑才肯说实话。来,你倒是说说,这刑室的小玩意儿,你喜欢哪个?”
烙铁灼烧的皮肤生疼,垂在脸侧的发丝蜷曲焦灼,发出刺鼻的味道,顾融心道这可真是冤枉大了,怪不得上来就要动刑,原来是这邵含梅长了一双厉眼,不过这厮如此属于公报私仇也是真的。
为何来了这么一遭邵含梅心知肚明,顾融也一样,侧头躲开,干脆坦言:“那大人想要我招什么,我且招来绝不欺瞒还不成么?”
“嗯?噫,可惜了。我特意让人打造了梅花的模具,烙个印子,想必也不丑。”邵含梅遗憾的收起烙铁,随手丢进一旁的水槽,发出刺啦的声响,一股水雾升腾。
邵含梅看着水雾,懒洋洋的瘫坐在椅子上,幽幽道:“你倒是老实说说,你家的那位贵客,和你谈了什么生意,你且一五一十细细道来。”
“是,大人。”被邵含梅紧紧盯着,顾融当真事无巨细的详细说了一遍,连自己去救公孙玉而后受伤休养也没忘记,当真老实的可以,邵含梅竖着耳朵听完,中间懒洋洋的打个哈欠,咳了两声,忽而扬声笑道:“宅子?原来如此,要不,你现在就把那宅子卖给我,京都十二楼,可是好地方。”
这人以权谋私还真正大光明的很,但话又不是说个顾融听的,一个含笑的声音接话道:“我是真心和人谈生意,你掺合什么。”
牢房门打开,月华一身红衣走进来,伸手拿起挂在墙上的鞭子,试了一下手感,摇摇头挂回去,看向顾融:“是我来迟了,委屈顾女公了,还请邵尚书给个方便,这可是恩人。”
“委屈,我可从来不委屈老实人。”邵含梅咳了两声笑道,示意手下把顾融戴上不到一刻的枷锁取下,顾融立刻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谢过月华。
月华对着邵含梅点头,温和道:“邵尚书,还请给个方便,我和顾女公说两句话。”
“麻烦,看在你的面子上,倒是可以通融一阵。”邵含梅似有些不悦,挥手屏退左右,自己一路晃着走到刑室外候着。
刑室内,月华越发歉意的道:“听闻女公那日为救人受了重伤,又因为本王遇上这等事,是本王失误,还请顾女公原谅则个。”
她一口一个本王,顾融立时做出对方预期的反应:“您,你真的是三皇女?”
月华微笑:“正是,想必女公先前也猜到了,正是本王。本是想和女公做生意,却不料让你惹上麻烦,唉,那次遇到的刺客,让女公受惊了。不瞒女公,本王这几日极力追查,结果发现……那是我皇姐暗藏的私兵,女公帮本王避过一劫,搅扰了她的打算,是故,才有此一劫。不过,女公遭此横祸缘由在我,皇姐以我的安危为由,上书陛下彻查,女公方被关押至此。哎,本王必将阁下救出,以报大恩!”
没错呢,明面上,邵含梅可是皇太女的好打手,但不巧的是,顾融作为一个开了重生外挂的女纸,就恰恰知道这明面之外的事情——邵含梅实际上是月华手底下暗卫的头领啊,最终会听谁的命令不是一目了然么?
套路这个玩意儿,套路的都是不知情的,一旦知情,套路成圈套就让人不太爽了。
也是初初宫斗的月华太年轻,玩套路玩的不是很好,这简直就是一个直球打过来,就问被套路的接不接招,顾融表示——直球好啊,直球多好接啊!
眼看月华一脸黯然,顾融立刻很上道的接话:“三殿下也是不容易,能助三殿下是在下的荣幸。只是,我如今莫名被套上匪徒的罪名,刑部尚书还欲用刑,这,实在骇人,万望三殿下快快救我出去,在下先谢过殿下大恩!”
顾融行了一礼,月华含笑扶起顾融:“我与刑部尚书有同窗之谊,当年邵尚书可是我皇姐的伴读。我请求她照看女公,看在同窗份上,想必也是会答应的。”
顾融立刻感激涕零再次道谢。
眨眼,恩人和道谢的人位置就掉了个个,月华心满意足的离开,顾融则被从刑室提出去,放在了一个单人牢房,还允许府内人来探望。
晚间,丫鬟打扮的无封带着食盒来看顾融,一见面就叉腰嘟嘴抱怨道:“主人,另一个坏蛋也偷着去采矿啦,都以为主人不在,我们家的宅子和山岭都是他们的了吗,当我是瞎子聋子么,隧道都打到我的卧室下啦,吵死啦!”
顾融喝两口管家刘大娘煮的红米粥,笑道:“嗯,那不是更方便,你拿锦囊把金子收起来就好,等我出狱,我们就搬家,搬到屠迦城去怎样?”
“可是太吵了!还怎么睡觉啊!”无封很愤怒的嘟囔。
“可以回剑里睡觉呐。”顾融看着外貌比自己年长些,但性格孩子气的剑灵,真诚建议道。作为一个剑灵,在哪里睡觉不一样,非要在吵闹的卧室里睡?
无封嘟嘴,蹲在墙角画圈圈:“我不!我要看着雅彦,雅彦就要醒过来了,我不看着他不放心。”
你还真当封魂人偶是你弟弟呐?顾融摇头,谁知道醒过来的封魂人偶雅彦是什么德行,要也是无封这样的性格……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安置他了。
而后顾融扶额,话说,她就这么愉快的接受了无封灌输的封魂人偶名为雅彦的设定了吗?
顾融在牢狱内休养生息,这次被扔到大牢,还是被刑部尚书亲审,是在大理寺彻底留了案底,她做正经生意人的路可算是被堵死了,顾融一边等出狱的消息,一边思忖要她要不要沿着上一世的路线去海外转一转。
说到上一世,顾融又有些恍惚,没想到卫翊是封魂人偶啊,这还是系统鉴定告诉自己的,怪不得他一直木呆呆的,希望改名为雅彦后形成器灵能像个活人,如此,她倒真的可以把他当成亲人照看。
不过,还是感觉哪里怪怪的,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呢?顾融托着下巴寻思。
顾融一关就被关了半月,这一日,刑部尚书邵含梅再次出现在顾融牢房门口,她这次穿了身白衣,一串血迹从脸颊一路撒到袍角,一边拿帕子擦脸,一边慢悠悠道:“顾大人,还请移步,有客来访。”
蹲大牢还有客来访,不会又是月华吧,难不成是告诉自己没法子将她捞出去,就这么安心蹲大牢?顾融看邵含梅神色怪异,肃穆庄重中透着匪夷所思,很是忐忑的打探道:“不知是哪位客人?”
“你不知道,你竟然不知道?”邵含梅擦脸的手一顿,举着沾血的帕子问道,咳了两嗓子,一撇嘴:“顾大人看看不就知道了。”
被刑部尚书一口一个顾大人,顾融这才注意到称呼不对,跟着打理了一下形象一脸肃穆的邵含梅走出牢房,又往刑室走去,还没走近,就看到同样一身白衣的女子静静地站在门口,四周一片寂静,邵含梅下意识的又理了下衣服,把端正的帽子扶了扶,恭敬的叩拜:“小女拜见国师大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