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看到大家都没有说话,裴璟竟然自顾自地说道:“过往的战争中,都是以我的直属军队为前锋,与敌军作战。”
“虽然这也立下了一些功劳,但是我的内心却始终不安,这不是断了大家的前途吗?”
“将士们出来打仗,为的就是立功受赏,享受这人世间的荣华富贵。”
“所以无论如何,我都不能再阻挡兄弟们升官发财了。”
“这一次率先渡河的事情,我就打算交给各郡郡兵了,只是不知哪一支郡兵可以担起重任?”
各郡的郎将和督军听到这话之后,都面面相觑,心里莫名的有些发虚。
其实郡兵嘛,大家都明白,战斗力也就那么一回事。
除了真的有一些心存高远的,会对麾下的士兵稍微上点心,比较认真训练之外,其他的郡兵也就那么一个水平。
谁人不知道在幽州先打仗,这还得看幽州军的表现。
可是现如今,裴璟已经放出话来,这一次他的直属军队,不会作为渡河的主攻,那么这个事情可就耐人寻味了。
先锋渡河可不是一个好差事,那高句丽的军队也不是好惹的。
对方只需要守在滩涂上,趁他们立足未稳,不断发动进攻,就可以给他们造成极大的杀伤。
不过对于裴璟的这个做法,大加那一些众人心里,也隐隐有了一些猜测,不少人都偷看渔阳郡督军罗艺。
而那罗艺自己的脸色,也越来越差,他已经有了一些不太好的预感。
果然裴璟看到没有人主动站出来,便悠悠的继续说道:“既然没有人站出来,那本总管便自己亲自点名了。”
“不知在座的各位之中,哪一位督军的实力最强,兵马最为骁勇,士兵的数量最多啊?”
裴璟这样做就真的是图穷匕见了,大家都把头拧过来看下罗艺,虽然不管他的兵是不是最为骁勇善战,但是无可否认的是他的兵是最多的。
罗艺看到这个事情果然是这样发展,恨得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对那些看着他的人,皆是怒目而视。
裴璟看到他这副作态,心中确实没有丝毫的害怕,仍是自顾自地说道:“既然如此,看来大家公认最骁勇善战的,就是渔阳郡督军罗艺的军队了。”
“那好吧,这一次渡河的重任便交于渔阳郡督军罗艺的郡兵。”
甚至裴璟说完这个话之后,还转过脸来对罗艺微微一笑,认真地说道:“罗督军,大家都是对你报以厚望的,请千万不要让兄弟们失望哦。”
罗艺如果这样答应这个事情的话,他的脑子里肯定是有坑的。
他站出来,瓮声瓮气地说道:“回禀主管,末将麾下的兵马训练情况不乐观,缺少衣甲器仗。”
“这渡河之战,关系到我军此次出击的成败,末将死不足惜,只怕因此作战不力,破坏了幽州军的战略。”
裴璟听了这话之后,也还是笑着摇了摇头,说道:“这出兵作战,士气才是最重要的。”
“渔阳郡督军罗艺善于带兵这一点,本总管向来都是知道的。”
“至于你所说的衣甲器仗不足够使用,这都不要紧。”
“本总管从临朔宫拖来了大量的兵甲,这些都可以先暂时借给你使用。”
“等到时候你立下了大功,再把这些东西还给本总管就好了。”
罗艺听到这话,不由得当场噎住了。
他没想到裴璟竟然连这一步都想到了,竟然还主动提出要借给他铠甲。
可是这就更让罗艺感到难受了,这裴璟竟然用的是借而不是给。
哪怕对方让他们这些人去送死,都不愿意给他们一点甜头来尝。
这裴璟甚至已经打定了主意,等到战争结束之后,就要把这些盔甲收回去了。
罗艺心里忽然感觉到一阵的烦躁,突然硬下了心肠来,眼神深沉地盯着上首的裴璟,问道:“如若我不能接受总管的命令呢?”
裴璟听了这话眯了眯眼睛,眼底里流露出了三分杀气,身体也往前倾了一点。
他脸上露出了残忍的笑容,说道:“本总管,接受朝廷的诏令,上任为幽州总管,自有节制幽州各郡兵马的职责。”
“如今朝廷要求我们,与高句丽继续作战,那我的命令便是军令。”
“如果是我的命令不能得到执行,那么我就会处死这不执行军令的军队主官。”
裴璟说完这个话之后,堂内的气氛已经剑拔弩张。
罗艺等人双手已经握上了自己的剑柄,而其他忠于裴璟的将军们,双手也已经按上的剑柄。
此时堂内的人就等罗艺的下一句话了,如果他下一句话说的不对,那裴璟马上就会一声令下,而这些将军们也会一涌上前,将这罗艺当场砍死。
光是从这人员的比例来看,一旦起了冲突,罗艺今天肯定是出不了这个大帐的。
看到这个情况,渔阳郡督军罗艺的脸色变换了数变,最后还是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气。
他不带半点感情,可内里却像压抑着万丈的怒火,对上首的裴璟说道:“请总管放心,我会执行总管的命令,率军先渡河。”
“只是今天这里发生的所有事情,我必定会写成奏折向朝廷禀报,弹劾你一个公私不分的罪责。”
裴璟听到这话,却没有说话,只是把头扭了过去。
今天在营帐里面发生了所有事情,虽然都有公私不分的嫌疑,但是细数起来,谁也没有办法治他的罪。
何况裴璟到了这个时候,还会关心朝廷还会怕朝廷治罪吗?
裴璟如今只想做成两个事情,第一个渡过辽水,拿下辽东城。
第二个,便是尽力地削弱罗艺的实力。
渔阳郡督军罗艺郁郁寡欢地回到自己的大帐,召集起来所有麾下的将领们议事。
当将领们听渔阳郡督军罗艺把在中军营帐内发生的事情一一道来之后,脸色都不太好看了。
一名将军更是大胆地对罗艺说道:“既然裴氏子对我们不仁,我们便对他不义,就在这里反了。”
“末将先去中军大帐,砍下那裴氏子的头颅,让督军你就此占了幽州之地,岂不快活?。”
而罗艺的儿子罗成听了这话,当场也是热血上的头,对罗艺说道:“是的,父亲,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不如我们就反他娘的了!”
这个建议确实很让罗艺感到心动,可是他的脸色变了数遍,还是狠狠地一拍桌子,大声骂道:“好了,你们这些蠢货不要再多说了,我对朝廷忠心不二,焉能行这无君无父之举!”
“那裴璟居然能这样逼迫我,难道他能没有想到这个事情吗?恐怕人家早就在中军磨刀霍霍,就等着我们上门去送死了。”
“还是先想办法渡河吧,后面的事情后面再说,本督军一定会让那裴璟付出代价的。”
其他的将军们听到罗艺这样说,心中也感觉有些无奈,甚至也不得不认同罗艺的想法。
以那裴璟的老奸巨猾,老谋深算,他们跑到中军大帐去,未必能砍下那裴璟的头颅,反正有可能是他们自己的头颅不保了。
将领们只留下罗艺一个人在营帐里面生闷气。
事实也的确如此,裴璟军中有一支万人骑兵早就顶盔冠甲,蓄势待发了。
只等着罗艺的大营中,一旦有什么动静,比如说营啸之类的事情发生,这支骑兵马上就会出击,准备击破罗艺的军队大营,顺便把罗艺的头颅砍下来,把这个事情彻底结束。
可是让裴璟感到意外的是,本来冲动易怒的罗艺,竟然把这股气都忍了下去。
不过,倒也有点符合一个枭雄的本性,因此裴璟也没有感到太过于失落。
中军大帐之内,其他的幽州军将领们都感觉到十分可惜,而旁边的凌敬却对裴璟有些担忧地说道:“总管,我们真的要把那些全新的皮甲交给渔阳郡督军罗艺?”
“那些可都是好东西,能够让罗艺的军队实力上升不止一筹。”
“恐怕若是我们的军队,遇到这样装备军队的突然袭击,也得吃上一个不少的亏。”
“这多少还有些太冒险了。”
裴璟把头扭过来看一眼凌敬,他当然明白这里面的风险,但是正所谓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想要让罗艺把自己的部下派去送死的话,还是多少还是得付出点东西的。
他又想了一想,说道:“还是给他们吧,也就是一些皮甲而已。”
“那些罗艺的士兵们也翻不了什么天,何况都是说好了借给他们,那我们便要信守诺言。”
“实在不行,凌长史就安排麾下的兄弟们加紧换装就是了。”
凌敬听了这话,也是笑了笑,他马上就明白了裴璟的意思。
于是,这凌敬做了一个十分阴险的事情,他下令幽州军中所有穿着皮甲的士兵没开始换装。
幽州军把旧的铠甲全部换下来,把新的铠甲穿到身上。
接着,凌敬把这些旧的铠甲收集起来,再在裴行俨率领着五千士兵的护送下,运来到了罗艺的大帐。
罗艺看到这些铠甲都是别人用过的,有些甚至还修补了多次,当场也是不由得大怒。
他竟然上前一把揪住凌敬的衣襟,怒不可遏地说道:“那总管裴璟早就说过,要把临朔宫内的新铠甲给我们拨过来。”
“为什么给我们拨过来的都是一些破旧的铠甲,我看到有些铠甲都已经修补过数次了。”
凌敬听得这话,却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盯着他,虽是一介文人,面对择人而噬的猛虎,气势上也丝毫不露下风。
甚至凌敬那直勾勾的眼神,看着罗艺都有些发虚。
而旁边的裴行俨可不干了,竟然抽出了手里的横刀来,指着罗艺说道:“渔阳郡督军,可看清楚你自己的本分,凌长史可是你的上官。”
在裴行俨把配刀拔出来的时候,罗艺身边的亲兵也把自己的佩刀拔了出来,两边的人正在对峙,眼看着就是起了冲突。
最后,还是凌敬看了一眼罗艺,一脸平静地说道:“这些铠甲就是从临朔宫搬过来的,我们以为临朔宫里面的铠甲应该是新的,谁知道也是被替换下来的。”
“这倒是让渔阳郡督军见笑了,不过这些可都是好东西,一般的流寇可都还没有呢!”
旁边罗艺的儿子罗成听了这个话,心中也是大怒,大声训斥道:“怎么?你们把我们当成流寇了?我们可是正统的朝廷官军。”
凌敬听了这个话之后,笑着看了一眼还在抓着他衣服的手,说道:“是吗?可是这可不太像朝廷将军的作风。”
罗艺听到这些人的争执,只感觉到耳边有数万只鸭子不停地叫着。
这让他的精神也快要濒临崩溃了,眼睛里满是血丝,看起来就像一个狰狞的恶鬼一样。
他突然大吼一声:“都给我闭嘴!”
说罢之后,他放开了抓住凌敬衣服的手,一把把他给推开了,声音无比冷淡地说道:“感谢总管对我们的支持,我们渔阳郡兵铭感五内永记于心。”
“不过,我们要开始换装,制定攻打对岸的战略了,还请凌长史和裴将军先早些离开吧!”
凌敬听了之后,脸上的神色明显暗淡了许多。
他这算是失策了,其实他今天在这里做的所有事情都是故意的。
为的就是激怒罗艺,让他做出一些不理智的事情。
而旁边的裴行俨他也早就打过招呼,一旦对方有什么不理智的举动,便马上把他救下来。
然后他们再一起杀出这个大营,再接着便是裴璟的大军到来,将这罗艺彻底的搞定了。
其实,凌敬的这个做法,与裴璟的战略是不太一致的。
裴璟一心想让这渔阳郡督军罗艺换上新铠甲去对抗高句丽军,行借刀杀人的计策。
但是这个计策,其实凌敬却不是十分的赞同。
他认为这一支一万五千人,并且身上有足够铠甲的渔阳郡军队,待在裴璟的身边,还是太过于危险了。
这才导致他做出了这样不太符合常理的事情,但可惜的是这罗艺还是没有中他的计策。
凌敬到了此时,却还不肯放过他,仍然想做一下最后的尝试。
他依然在提醒着罗艺说道:“渔阳郡督军这说哪里话,我们总管可是说了,这些铠甲是暂时借给你。”
“你到时候立下了大功,可还是要把这些东西给还回来的,我们的铠甲只能穿在朝廷军队的身上。”
凌敬这个话,显然就是在讽刺罗艺的军队,并不是朝廷的镜筒军队了。
可是此时的罗艺,已经从盛怒中冷静了下来,也没有再去理会这叫凌敬的冷言冷语。
凌敬见此也毫无办法,只能带着裴行俨就离开了罗艺的大帐。
两天之后,渔阳郡兵开始渡河。
两座浮桥的一头,从上游开始放了下来,只往对岸飘去。
罗艺的儿子罗成,还有罗艺自己亲自率领着渔阳郡兵,从浮桥上往对岸杀去。
而裴璟等人,则在岸边的高地上设下了一张宽大的胡椅,面前摆着些许的瓜果,正在看着面前的声势浩大的渡河大战。
虽然罗艺对渔阳郡军队颇有信心,对于自己的勇猛也十分自傲。
但是这场战争从一开始,就注定是十分残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