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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海阁参天古松,荫蔽百步,玄机上人盘坐高台,下方众弟子凝神听道,今日服下丹药,玄机上人气色竟是好了不少,多时未能亲自传道,遂命人相聚于此。

雷震岳郑秋兰二人盘坐于首排,静心领悟,最右空出一软垫;往后,苏清宁、尹澜衣、赵刚、李慕白等人分席而坐;更年轻的一辈弟子居于最后。

如今碧海阁长老阁主所剩无几,年轻弟子大都由雷震岳郑秋兰等弟子传道受业,今日难得掌教开课,自然是不胜欢喜。

那些未能列坐者,亦是远远站着,仔细聆听。

只是今日的天气并非晴朗,反而暗空浓云密布,凉风嗖嗖,吹拂过众人面颊,发须轻轻飘动。

连续讲道已有两个时辰,丹药药效已过,玄机上人体内气血又是翻滚,不得不停愣下来,以袖掩口,缓息片刻。

雷震岳见状,面色登时担忧,立即站起身子,走至掌教身前,“掌教,今日传道已久,我还是扶您回房休息吧。”

众弟子亦是无不担忧,虽然听掌教真人传道实属难得,但仍是要以他的身体为重。当初大战留下的病根,十年来一直未能根除,反而是愈加深重。若不是担忧碧海阁将来,尚还未有大乘境高手坐镇,玄机上人早已油尽灯枯!

玄机上人紧紧攥着雷震岳的手臂,喉间像是堵住一般,面色红胀,调息许久,才重重的呼出一口气,体内翻涌的气血勉强压制下去。

他抬头扫过身前一众目露担忧的稚嫩面容,眼中有些倾羡,他们还是东升的朝阳,而自己,早已是落山的红日,仅凭空中的那片彩霞,勉强维持光辉。

“不碍事,今日气色突然好转,我也得进一进为师之责。”

玄机上人摆了摆手,示意他继续返回席位,雷震岳闻言,只得遵从吩咐,却再未专心听其讲道,而是时时刻刻注视着他的情况。

原本四周围的水泄不通的弟子,突然传来一阵细微移动脚步之声,众人纷纷让开一条道,便见张继宗眼中泪水迷蒙,穿过众人,怔怔的站在远处。

盘坐于高台之上的玄机上人,余光望见矗立在此的张继宗,眼中募得闪过一抹惊慌,但还是平静道:“继宗,快落座吧。”

然而听到玄机上人的这句话,张继宗眼中泪水登时夺眶而出,噗通跪倒在地,悲声道:“掌教,小川.....回来了!”

当是时,空中浓云骤然翻涌,冷风席卷,众人忽觉得一阵心寒。坐于首排正中的雷震岳,脑海中一片空白,楞楞的站起身子,转望向张继宗,眼中惊骇至极。

盘坐在高台上的玄机上人,喉间再度一堵,双瞳茫然,只听其口中喃喃道:“回来了.....都回来了.....”

崂山台阶长道,从山腰一直绵延至山巅,陈小川立足于山门之前,粗麻丧服加身,双手捧着黑匣,目光望着山门之上“碧海阁”三个遒劲大字。

山道两侧的花开又落,十年往复,终于在这一日,竹风长老又见到了昔日之景。

崂山濒临大海,其势镇汪洋,威灵瑶海,耳畔隐隐听得怒涛拍案,山中灵兽争鸣,所有的故音,都回来了.....

目光望向前方遥遥山道,碧海阁弟子矗立两侧,凝望望着身着丧服,眼中噙着泪水憔悴不已的陈小川。

“师傅,我们回来了.....”

双手捧着黑匣,陈小川目光直愣愣的盯着前方,一步步迈上台阶,所经弟子,纷纷屈膝下跪,目露悲伤。

遥望着通天之阶,竹风长老的身影从他脑海中纷纷飘过:骗他做菜、传授丹道、护短与众人激辩......这一幕幕的记忆,都深深埋在他的心中。

碧海阁是竹风长老心血之地,是他魂牵梦萦的地方,唯有魂归此地,才可让他真正心安......

千阶石台,陈小川一阶阶走过,他想让师傅看清每一处的风景,走过曾经走过的路......

长阶的尽头,雷震岳苏清宁二人立于最前,双眸紧紧盯着一步步靠近的陈小川,心中的悲痛成倍翻升,眼角划过的泪水愈加汹涌。

待陈小川距离众人不过十阶之远,二人再难抑制情绪,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悲声呼喊道:“师傅!”

四周年轻弟子,纷纷跪倒在地,亦是痛哭不止。站在众人中间的桃夭长老,紧紧搀扶住玄机上人的手臂,眼中的泪水依旧是扑簌簌落下。

而玄机上人,则是恍恍的望着陈小川手中的黑匣,那里面,沉睡着他这一生最重要的老友......

陈小川紧紧咬着双唇,喉间被堵,眼角泪水划过面颊,待迈过最后一道台阶后,屈膝跪地,双手捧着黑匣,一字一字道:

“碧海阁罪弟子,拜见掌教玄机上人!”

望了眼泪流不止的陈小川,目光再度望到手中的黑匣,任凭他是何等灿若明珠的绝世之才,最终不过归于黑匣,一切都如流沙逝于掌心,都将不复存在。

纵世间万物何等繁华,纵门中弟子何等风华绝代,他都再也看不到了。

曾经一同开宗立派,笑谈风云之景,终于化作了烟云,自己前方路上的老友,都将渐渐看不到身影。

眼角一滴泪水,低落在桃夭长老手背上,心中万千疼痛,化作一声扬声悲喊:

“竹风长老回家喽!”

他的声音虽不嘹亮,但如锐剑一般,瞬间穿透众人心房,心中的悲痛难以遏制,痛哭之声愈加强烈。而玄机上人,体内气血顿时奔腾翻涌,喉间一甜,口中鲜血豁然喷出!

“掌教师兄!掌教师兄!”

桃夭长老大惊失色,紧紧攥着自己手臂的玄机上人,身子渐渐松软,最终瘫倒在地。

众弟子无不大骇,纷忙朝玄机上人涌去,陈小川手捧黑匣,缓缓闭上双眼,心中的这道坎儿,终于是迈出了一步!

但对于师兄、对于师姐、对于碧海阁,他的心中仍旧是存在着愧疚,不知日后如何面对他们。

在外漂泊十年,竹风长老终于回来了。

“师傅,我们.....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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