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泰帝看着他,凝滞的气氛在大殿中蔓延。
“证据!”
永泰帝只说了这么两个字,常万宝心中却是一块大石头落地。
这代表着永泰帝是想要查这件事了,只要想查,那就是他期望的方向。
“陛下,请容许臣放肆了!”
永泰帝颔首。
常万宝站起身来,拉开衣裳,开始一件一件的将衣裳脱下来。
其实,在来之前容颜就注意到了,明明天气已经不像是之前那样的冷,常万宝也没有畏寒的毛病,但是他今日却是穿得尤其的厚。
等衣衫一层层的解开,几人才看到,在他身上,用布条一层一层裹着什么东西,而每一层布条上面都沾染着血迹。
终于,里面的东西露出来了。
东西不多,一件破破烂烂的血衣,一本被鲜血浸泡后又干涸,散发着浓浓腥臭味的册子。
“陛下!这是从芦苇荡里传出来的,这件衣裳,是属于一位进士的,不知道陛下还有没有印象,他乃是永泰九年的进士,宋毅。”
宋毅?
容颜不知道,但是不管是永泰帝还是福全都是对其有印象的。
永泰九年,乃是永泰帝继位的第九年,那一年的会试出了个大问题,也可以说是一个大丑闻。
当时的主考官还是一位朝中的得力能臣,谁能想到这位能臣竟然是个不能人道的,不能人道就算了,关键他还喜欢做下面那个。
又看不上那等粗人,南风馆里的他嫌脏,总之他就将目光标准了那些进京赶考的书生。
这些书生都是有一定才学的,才能够走到三年一次的科举,而且他位高权重的,在文坛中有一定的地位,加上其官职高,就算是对那些举子做了点什么,时候对方碍于名声,也碍于他的威势也不敢说什么。
前几次他也用这样的手段得手了几次,除了个别的几次出了点小麻烦,其他的次次都没有一点事。
反倒事那些举子在醒来之后慌乱无比,甚是怕被人知道发生了这样的丑事,再加上他的身份,往往都不用他说话,这些人就会下跪认错,认为是自己醉酒误事,才会对位高权重的大人不轨。
得手太多次,这位主考官越发的猖狂起来了,在永泰九年的那一场会试中,先是对几名举子下手,后来见到了宋毅,瞬间就起了心思。
只是这宋毅却不像是别的举子那样吃了亏就忍气吞声,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或者是碍于他的权势认为是子的错。
相反,宋毅在被设计之后不光是在最后一刻刹住了车,他还将这个事情闹腾了出来。
当时的宋毅已经过了殿试这一关,被授予二甲进士,而且因其策略做的好,还是二甲头名,差一点就挤进了前三。
他竟然就在大殿上将这个事情说了出来,还拿出了证据。
一片哗然。
最终的结果,那位主考官自然是被罢黜了官职,远远的发配了。
宋毅作为受害人,可是他不光是在被赐予进士的第一天就拉下了一位高官,还是因为这样的丑事,就算是留在朝廷这件事也会是他一辈子的污点。
他也想好了,虽然得了进士的名头,却并没有留在京城做官,而是辞了官职离开了。
永泰帝虽然惋惜宋毅的才华,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只能够就此作罢。
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再听到这个人名。
说实话,过了这么多年,宋毅的脸他早就记不清了,但是还记得那一篇精彩的策论以及那一双充满了光的眸子。
其实,宋毅的才华是有三甲的,只是碍于种种原因,最后才落在了二甲,如果不出这个事情,他必然是要重用他的。
见永泰帝已经想起来宋毅,常万宝继续说道:“宋毅离开京城之后并没有回老家,而是到了南直隶,娶妻生子,前几年南直隶大旱,百姓流离失所,宋毅的家被流民冲击,也成了流民。”
“再之后,就是宋毅一家被裹入到哪个芦苇荡的事情了。”
“陛下请看!”
常万宝将血书呈上,“这是宋毅联合芦苇荡中幸存的百姓写就的血书!”
福全公公上前去将血书接过。
在永泰帝看血书的时候,常万宝继续说道:“为了送出来这一封血书,和这一件血衣,牺牲了二十三条人命。
这血衣上有着宋毅用特殊的法子留下的证据,需要用特殊的手法才能够呈现出来!”
永泰帝一行行的看着那血迹斑斑的册子,一言不发。
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手却是微微颤抖了起来。
宋毅是有才华的人,能够写出一篇篇锦绣文章,可手里的册子,没有一句话是堆积了辞藻,有的只是一条条血泪凝成的罪孽,是属于三皇子的罪孽。
因为没有足够的食物,只能够以自身鲜血喂养孩子的母亲,因为没有大夫治疗,只能够眼睁睁看着四肢因为卤水烂掉最后被扔在芦苇荡淤泥中的百姓,因为惹得监工不高兴被关在狗笼子里活生生被狗咬死的老丈……
宋毅被裹进了芦苇荡,比起普通百姓更懂的他,很快就猜测到这个芦苇荡不是什么土财主能够弄出来的,其中绝对是掺杂了朝中的主要势力。
这个时候暴露出自己的身份,不光是不能保证活着从这里走出去,更多的可能,对方为了隐藏这件事,会杀人灭口。
为了家人的安全,他并没有将自己的真实身份说出来,而是凭借着会认几个字,算一点简单的算术,伪装成了一个酒楼算账先生,在芦苇荡中不至于被分去熬制盐卤,而是做起了文书的活儿。
也是因为他一直没有从事那些以命去熬的活计,才能够让他在里面熬了几年,甚至还当成了一个小头目,能够有了一点小权利,开始接触到一些事情。
最终保留下证据。
而在这个过程中,他的妻儿就没能够熬过来了。
妻子和儿女接连死在疾病之下。
也正是妻儿的死,让他再没有了最后的一丝顾忌。
他孤注一掷,才换得了这一份能够置三皇子于死地的东西。
三皇子亲笔手书的一封给南直隶总督的信。
信中不光是提到了这芦苇荡,还提到了一处锻造兵器的作坊。
“信在哪?”
永泰帝问!
这信中的句句血泪,让永泰帝都不免动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