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子敬与司徒姝卿,同是平洲人,在世俗时比邻而居,算是青梅竹马。两人武学天赋、机缘都不浅,陆子敬被郑言一选中,入了镇山书院,司徒姝卿则是入了逍遥一脉。
在崖前,陆子敬把书粗看一遍之后,合上书本小心收好,意犹未尽,“见解不凡,还需深读。”
司徒卿莞尔一笑,为其斟茶,她的心思没有在那位尚先生的书上,\"你的路子呢他略作愣神,知道她要旧事重提,“一直都是跟随先生。”
\"我师父说,想让我竞争一番掌教之位。\"他没有问她,她似乎说了一句毫不相关的话。
“你如何想的?\"
“一直都是想跟着你。“她直勾勾地注视着他,想要从他眼中得到答案。
陆子敬只是笑了笑。她知道他的答案。
年少时,陆子敬的志向一直是考取功名,为世人谋福;到了镇山书院之后,眼界更为开阔,目标也变成了和自家先生一样,为苍生。
许多年前,平洲一小镇,学堂课后,陆子敬归家路上被司徒姝卿拦住,两人都还稚嫩年少,是青葱年华。
她一身淡红衣裙,已是佳人模样。陆子敬书生装扮,对其行礼。
\"我要去长风洲了,明日就走。“她脸上的表情很倔强,没有表现出离别的伤感,陪我去走一走?\"
\"好。\"
天气阴沉,将欲大雨,两人漫步至镇外河边柳堤,在一凉亭下站定看景。一路上他们都未开口说话,他听说了,她被仙家看中,要去修长生学术法。
“要下雨了。\"司徒姝卿看向皱起波澜的河面。
\"嗯,要回去吗?\"他问到。
她忽然转身盯着他,皱眉问道:“不准备把话说清楚吗?
\"说什么呢?\"陆子敬也转身面向她,脸色平静,“亲事本就不作数,我又听说七情六欲对你修行无益,不如好好寻你的长生大道,我继续苦读,也不悔此生。
她睁大眼睛就盯着他,久久没有说话。
\"我不想去的…\"她终于卸下了倔强,看起来极为失落。陆子敬眼中尽是不忍,最终也只能化作一句:“我知道。”
大雨落下,似乎全都滴在两人心上。m
\"你也知道的,我只有考取功名这一条路”
她没有接话,只是咬着嘴唇,眼睛红透眼泪没能守住,因为她看见那位来接的仙长了。
\"看来..今天就要走了。\"
陆子敬并未开口,在这种事情面前,一个普通人说的话没有任何作用。
他朝她躬身行礼,没有抬起头看她离去。她任凭眼泪滑落,双手叠在腰前,还了-礼。
两人插肩而过,他留在亭下,她走在雨中。
一处分别,两种离愁。
镇山书院的山崖上露出一点阳光,不久又被浓云遮掩。
两人都在回忆着往事,本来都已是山上之人,奈何分别在两家。在九洲没有什么大的变故之前,各家绝不会放下自身武学理念,容许弟子间通婚。这是立场问题。
司徒姝卿在逍遥一脉修行至御境时,借远游返乡寻他,陆子敬那时已入了镇山书院她在其家人口中得知此事时,心中分外欢喜,一刻不停地朝镇山书院赶去。
两人久别重逢,她却发现陆子敬眼中只有书院,与他对苍生的怜悯之心。他说,即然能得武学路径,自当为世人抵挡群山大妖。那时他也是御境。
未敢在镇山书院作过多纠缠,她惆然若失。回了师门之后,她想到了一个办法,那就是也练剑。既然你要剑守群山,我陪你。
只是她的天赋不在剑术一道上,只得时常闭长关,苦心专研。每当有些长进之后,就来找陆子敬切磋,每次又都被他挑出许多毛病,她又返回师门继续闭关。诸多的不理智,只能用一爱意来解释。
不过她今日理解错了陆子敬的笑容。
\"林师弟若在扶月山站稳了脚跟,阳极之地,加之道意在身,九洲将会换一番天地“他忽然开口,又提到林月的事。
\"我可是听说,对身怀道意之人作出的万般猜测,都可能背道而驰。\"她像平常闲谈那样回复着陆子敬。
\"也是,不过林师弟曾对我说过,他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不管是深渊断桥,还是其他什么,九洲未来可能不太安宁。“他是笑着说的这句话单手撑在桌上的司徒姝卿,先是愣了一下,忽地直起身子,\"你是说\"陆子敬打断了她,\"不可说。\"
她忽然开心地笑了出来,甚至有些手足无措,片刻之后便镇静下来,对他问道:“这位林师弟,现在缺什么吗?我替我师父也帮帮忙。”
陆子敬笑意不减,回答道:\"师弟建立书院,还差付给山师府的酬劳。\"
\"这事儿我来搞定,你有什么建议吗?\"她满口应了下来。
\"我猜测,山师府或许也想承下这个人情,所以酬劳也不必太好。其实我也已经有了构想的,扶月山南方,给个小山头或许就够了。”
\"难的是山师府愿不愿意要?\"
“嗯,但也不是什么难事,你只管去说扶月山会有轻舟商船,说不定还会新建城池\"我就跑个腿?值当的。\"她笑盈盈起身告辞,“桌子你先收着。’“如果说能多些藏书,也不错。“陆子敬又提醒了一句。
\"好。\"
说完她闪身便来到展心身旁,\"小师弟,师姐我走了。\"还不等展心回话,她就消失不见了。
陆子敬其实也没有放下她,他寄希望于林月,能给九洲带来大的变故,或是化境、或是新的武学路径、或是其他,到那时各家之间会放下隔阂。
只是如司徒卿所说,关于林月的推测,大多会背道而驰。就连和家想在东和观个线,也被提前举办的论道会,失了算计。陆子敬的这般期待,或许会落空。
他自然知道这些,就是有个盼头,困守着虚境,终究是断了武学登高路径。
风无凭栏意,萧瑟处,愁云将欲雪;雨时旧事,怎堪无情,谁说书生是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