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有什么搞头?”元天不禁问。
“搞盐可赚大了,咱们堡里用的都是私盐!”张驼子笑吟呤的道。“那私盐比官盐便宜,还没有沙子,好吃,好用!”
“那能赚大钱?”花无缺提起了兴致。
“对,能赚钱,当年咱十里堡就有人做私盐,那就是四郎的爹,陆大叔,年轻时就干这个,后来被人打断腿,才回家歇着不干了的!”
十三侠里排行第四的少年叫陆云天,家里有个瘸腿的爹,也不爱怎么出门,每日就是在家喝酒,发酒疯,搞得家里的人都跟他吵架,陆云天也不爱回家,出门与兄弟们厮混在一起。
“太好了,咱堡里居然隐藏有这般的高手?那好,咱们现在就去拜见陆爷去!”元天迫不及待的道。
很快,元天就从院子中正在练武的队伍中叫出了陆云天,只见一个大个子的少年大咧咧的走了出来,肩上扛着把大马刀,向元天拱手问:“师父,找我有何事?”
“五郎,给我引见你家父,陆爷,我们有重要的事情商讨!”元天认真的道。
“我爹?你还叫他陆爷?他叫疯子才好呢,天天饮酒打人,他能有什么事?”陆云天不满的道。“找他,我不去。”
“师父的活你都敢不听?你还是十三侠么?”赵铁蛋瞪了他一眼,骂。
陆云天跳了起来,嚷:“他就是个窝囊废,就知道喝酒,赌钱,打人,从不管我和娘的死活,找他做什么!”
说着这话,陆云天的眼里有泪光闪动,想来这个陆爷从未给他带来过自豪和幸福,有的只是辛酸和憋屈!
“五郎,我们找陆爷有要紧事,关系到十三侠的生死存亡,只有他能帮忙!”元天认真的道。
“那好,随我来吧!”陆云天看见师父说得这般严肃,只好把刀入鞘,别在腰上,就带着元天一行人向家走去。
很快,便来到东头的一角,一间残破的院子里,院墙都塌了,家里也没有牲口,野草长满了院落。
“娘亲,师父和张叔他们来了!”陆云天推开木门,一个面容憔悴的妇人从石屋中走了出来,看到元天他们,顿时便热情的招呼道:“元天哥儿,张叔你们来了,到屋里坐,喝碗水。”
陆云天道:“娘,别忙乎了,我家酒鬼呢?俺们找他有事?”
陆婶却叹了口气:“你爹又出去赌钱了,咱家的马匹也被他卖了不说,换来的钱全喝了,全赌了,这日子真的没法过了!唉!”
说着,眼泪就哗哗的流了下来。
陆云天气得直跺脚,就向院子外走去。
“陆婶,我替陆叔赔个不是,这是我的一点心意,拿去改善一下生活吧!”元天从口袋里摸出了五两银子放在陆婶的手上,便跟着张驼子他们走了出去。
众人穿过镇中间的旗杆,来到了一个窝棚边。只见镇上几个闲汉正蹲在里面赌钱,陆云天脸色阴郁的指了指其中一个低着头,胡子拉碴,衣服肮脏,头发零乱,目光呆滞,右脚下面的半截已经没有,用根木杈子代替。此时正坐在一张板凳上,边摇着骰子,边摇边喊:“买定离手,买定离手!”
“呵,陆羽大哥呀,手气旺啰,元天想找你谈点事!”张驼子冲他笑笑,招了招手。
陆羽侧目一看,却见棚子外站着五人,自己的娃儿陆云天也站在那里,只是嘴巴翘着,一脸冷然。也不理他,把头扭到一处。
“酒鬼,我师父找你!”陆云天忍不住又吼了一声。
陆羽抓起拐杖支起身体,撑着一条木腿扭扭歪歪的走了出来,看着元天,脸上堆满了笑容,道:“各位,不知来找我有何事?”
然后把目光落在正扭着脖子一脸漠然的陆云天,问:“云天娃,你嘴翘到那去了?做了十三侠中的五郎,出息了吧?但无论你多有能耐,有出息,你还是我木腿佬的儿子!”说着,撩了撩乱发,将怀中的葫芦掏出,仰头喝了一大口。
“酒鬼!”陆云天憋红了脸,转身就走。
但,却被元天一把拉住。
元天冲陆羽抱了抱拳,道:“陆大叔,不是大婶叫他来的,而是我有要事找你!”
“啥要事?”陆羽一愕。“元天哥儿呀,啥事到屋里说,到里边坐!”
莫非我赌钱犯了王法?元保长来抓人不成?不,应该是十三侠的事来的,那牵回来的几匹战马不经元天同意,被我贱卖了,现在是来问罪的吧?
陆羽脸色不禁一变,脸上冒出了冷汗。他赶快又喝了一口酒,压了压惊。
棚里几个赌鬼看见元天和张驼子走入,赶快站起身让座,脸上赔着笑,很不自在的样子。
“呵,谭木匠也在呀?”元天看见了十郎谭小石他爹,谭木匠。于是冲他叫了一声,并点了点头。
谭木匠打着哈哈,冲元天笑了笑,再看着陆木腿诚惶诚恐的样子,便和几个赌鬼向元天说了一声告退,便走了出去。
“谭十匠的手艺可好呢,就是好赌,真没出息!”张驼子望着他们的背影摇了摇头。
“陆叔,坐下,我有事商量!”
“啥事?我,我都把卖马的钱输光了,你能宽限我几天么?”陆羽颤抖着说。
“我不是说那事,再说了,马儿分给了你,就是你的了,你宰了杀了,与我无关!”元天撇撇嘴。
“那还有啥事?”陆羽抹着汗,长长的舒了口气。
“陆叔,你也看见了,自从十三侠办了保甲,保丁就多了许多,现在都六十人了,六十张嘴,吃饭,生活方方面面的开支大了去,我们该找点赚钱的活儿了,听说陆叔你年轻时做过盐,能赚钱,我们就过来了,想请你老指点一二!”
“什么?盐?”陆羽吓得一跳,差点就把就到嘴边的葫芦扔了出去。抖着手,瞪着双眼望向元天,嘴角抖动:“贩私盐?要不得,犯王法哩!”
“陆叔呀,这年头兵荒马乱,各自为命,那里还有王法可讲?官府除了搜刷民膏,那里还管这些小事,再说了,塞北那家不是用私盐,吃私盐的?”
陆羽撩了撩脸上的长发,望向元天,道:“也在理,元哥儿说得也是,这私盐确实家家用,人人吃,比起官盐还纯正,精光透亮如同宝石一般,味道也好,价钱还便宜,只不过做盐贩,里面的道道深得很!”
“哦!陆叔你就给我说道吧!怎么深法?”元天说着又回头叫十郎云天去马肉馆打一壶上好的女儿红来。陆云天一脸不愿意,但还是点了点头,向胡记马肉馆走去了。
陆羽听到“女儿红”顿时两眼放光,那么好的酒早就没能喝上了,那得多贵呀,一壶也要一两银子。于是,把手中的葫芦一凑,又猛喝了一大口,侃侃而谈了起来。
“私盐呀,都是从西宁州运过来的,那边就盛产这个,据说再往西,遍地都是盐矿,比沙子还便宜,但那儿是突厥人的地盘,咱汉人是进不去的,就算能做成卖买,现钱现款交易,能不能拉回来也是个问题,你还别说官府,你还不知道,还有各大盐枭控制着各个关口,地盘呢,谁想吃一口,难!”说着,又指了指自己的木腿:“我的腿,就是因为贩盐,才没了的!”
“腿?怎么回事?”
陆羽仰头猛喝了几口酒,道:“我干私盐,也是生活所逼,无路可走,才去贩盐的呀!”说着,叹了口气:“那时,娃他娘怀上了孩子,想吃一口荤的都没钱买,听说贩私盐能赚钱,我便拉了邻镇几个后生去干了一趟,果然赚了些银子,几个月下来也积攒了不少。”顿了顿,又道:“但那几个合伙的家伙,却起了歹心,看着眼红,便下了黑手。那几个欺我一个,本钱一个子儿也不留,全抢了,这还不算,还把我的右腿砍断了,唉,那个惨呀!”
“砍断了腿,让我走了,我那能走呀,要回来,只能爬,那是一百里的路呀,我一点一点往家里爬,一路是血呀,回到家,云儿也刚落地,他娘没奶水,月子里连碗鸡汤都喝不上,我有愧呀,我配不上当云儿的爹。。。。。。。”
陆羽抖着零乱的长发,仰天长叹了一声,道:“我也是一条七尺汉子,也走过北,闯过南,在刀口舔过血。但却被人欺到此田步,我咽不下这口气呀,可是咽不下,也得咽呀,人家是大族,人多势众,而我陆家是独户,连个兄弟都没有,更没说帮手了,就算我能杀他一两个,我娃儿和他娘谁养呀!”
陆羽再度硬咽,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我承认,我不是个好男人,也不是好爹,烂饮烂赌,连累了他们娘俩了,都跟着我丢人,连云儿都这么大了,还不愿叫我一声爹,可我又能怎样呢?能如何呢?”说着,嘴角勾起一抹苦笑。又道:“我也老老实实种过地,养过羊,可是那伙人不放过我呀,势力大,有刀有马,听说我又赚钱了,就过来拔了我的庄稼,杀了我的羊,就是不杀我,说是让我自个儿憋屈而死,唉,那真是憋屈呀,我从此麻木了,绝望了,只有饮了酒,我才好受点。。。。。。”
“爹!”背后却传来陆云天的声音,只见他泪流满面,来到陆羽面前,重重的跪下,望着父亲,叫:“爹,我误会你了,原来,爹你苦呀!”
两人相拥在一起,哭了起来。
花无缺和赵铁蛋站在陆羽的背后,听着憋屈的哭泣,拳头不由自主的握紧,嘴角抖动。
那些人还是人么?比蛇还毒!
陆叔带他们贩盐,赚了钱,不感恩不说,还恩将仇报,斩了人家的腿,还不让人家好过。
“陆叔,你还能骑得马么?”元天冷冷的问。
陆羽一愣,猛的点头:“骑得!”
“还拿得起刀么?”
“拿得起!”
“好!咱们就去找那帮人,把欠你陆家的统统找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