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人间酒楼被烧了,居然在凉州城没有激起一丝波澜。
兵荒马乱,人们只顾找吃的续命,谁又关心一个酒楼呢。
再说了,要查这一起没头没尾的纵火杀人案,城里几十万难民,已经乱得不成样子了,要查出个眉目来不知道得查多少年呢。
当然,那个肖参军心中有数,知道这纵火案一定是元天他们干的,但是却没凭没据,他只有打掉牙往肚里咽了。
年关越来越近了,过两天就是大年夜了,虽然大兵压境,但凉州城依然有了一些过年的味道。
商铺和达官贵人的府邸都挂上灯笼,帐上大红纸,一付喜气洋洋的年味在弥漫着。
城外的突厥大军被烧了草场之后,再也无力发动攻击,一动不动的蔫在那里了。
那简直是老天爷开恩,城里的贵族和平民好歹也能过上个安生年了。
“突厥人被张副帅打趴了,那里还敢动呀!”
“有张副帅在,凉州城就不会攻陷。”
这样的说法在凉州城里迅速的传播,很快就让元天成为了凉州城所有的人心中的依托了。
“张副帅仅带着十二条好汉,就硬生生的挡住了十万铁骑。”
“斩杀叛逆,护主卫城。”
“昨晚又带着三十个勇士,烧了敌人的粮草。据传,连那个突厥大汗都气病了呢。”
城里的百姓议论纷纷,兴高彩烈,在街头巷尾传颂着,元天成了凉州人心中的战神,一个不败的偶像,一个心理支柱。在百姓们看来,只有张副帅才能肩负起保护凉州城的重任了。
此时,凉州城少有的好天气,阳光懒洋洋的照在苍茫的城头上,士兵们正在一边晒太阳,一边在议论着张副帅的战迹。
在城头下的一条北大街上,街头那间叫“南北客”的酒馆里,一张简陋的木桌两旁,坐着两个穿白长袍的中原来客,胡子拉碴,不修边幅,但脸上仍然有着一付文人特有的气质,斯文,热诚,一双大眼睛闪着对生活的狂热。
两人正对酒当歌,有说有笑,时而抚发长笑,时而挥剑把酒,时而又吟诗作对。
“边塞风光又如何?”其中一人端起酒杯问。
“古道黄沙,西风瘦马,自然不是江南春雨,人面桃花,小桥流水可以比拟的,但这里的男儿英雄热血,立马横戈,正是一展抱负的好地方呀。”
坐在对面的是一位眼神明亮的中年人,他举杯一饮而尽,望向窗外明媚的阳光说着。
“李兄脑子里又有描写边疆壮丽山河的佳作了吧?何生出这般的感概?”
“哦,杜兄所说的英雄豪杰莫非就是凉州百姓口中所说的张三风张副帅?”
“正是此人,西边自古英雄出少年,人才辈出,英雄热血之地,金戈铁马,血染黄沙,成就了多少男儿的英雄壮志,可惜朝延无心西拓,又将这里当作弃地,只知道花天酒地,灯红酒绿,昏庸腐败。我此次前来西域采风,就是想写一些传诵英雄的诗歌,来激励中原那些软弱无力,无病呻。吟的书生们,让他们知道,西域边陲还有一些不屈的战士在抵抗着外敌的侵袭,是那么英勇,那么可歌可泣。”
“那李兄真是幸运之至呀,不仅亲眼目睹了十三勇士力战百万敌军,还看到了三十死士火烧敌营,光这两件事就让你能写上几十首激动人心的诗歌了。。。。。”
“干杯,咱们一起来吟唱,一起来。。。。。”
正说着,刚要举杯,忽然前面的街上传来了噪杂的叫喊声,让两人不禁放下杯子,循着声音望了过去。
只见一个写着一个大大的“米”字的米铺门口,聚集着上千名衣衫褴褛的难民,乱哄哄的,在嚷叫着什么。
“真的不能活了,这样下去谁吃得起米呀。”
“太黑了,昨天还三两银子一斗,今天就变成了十两了,这比金子还贵呀。”
“太可怕了,这让人怎么活呀。”
店铺门口,群情激昂。
但店里高高的柜台上,伙计们傲慢的看着下面一群像蝼蚁一般的人类,不为所动。
“去看看。”两位诗人赶快结了帐,就走出了酒馆,向米铺走去。
两人站在后面边看边说着。
“唉,真是奸商呀,眼看百姓断粮了,就坐地起价,大发国难财,榨取民脂民膏,真是可憎可恨。”诗人李少白道。
那个叫杜凡的诗人很是奇怪的问:“难道官府也不管一管这些奸商么?”
李少白叹了口气,气愤的道:“现在昏官当道,只顾吃喝玩乐,那里有人管这些呢,君不见,那些百姓面黄肌瘦,口无饱腹,被迫卖儿卖女,走投无路,那真是惨不忍睹呀。”
两个诗人说着,相对一眼,脸上全是愤怒。
李少白却穿过正在嚷叫的难民们,挤到了米铺前,伸手就将写着粮价的水牌扯下,往地上一摔,重重的踏上几脚。
借着酒劲,吼道:“奸商呀,奸商,借乱抬价真该死,粮食本是百姓种,收粮压得低低的,放粮又抬到天上去,这般奸商是强盗,强盗还给人活路,你们这是将人往死路迫呀。”
“好!说得好,奸商无情,比强盗还甚!”百姓们跟着高叫。
李少白更是狂性大发,喷着酒气指着米铺骂:“老天爷把百姓逼上绝路,你们这些奸商却在杀人,战火纷飞,冰封雪地,多少人饥寒交迫,倒在了路上,老百姓失田弃家,已经没了生路,你们还往绝路上逼,你们的良心何在呀?”
“对,良心都被狗吃了,黑心奸商,真毒。”百姓们也跟着骂了起来。
原本百姓们只是苦苦哀求米店减价出售,但听到有人带头痛骂,也跟着起哄,痛骂了起来。
此时,李少白身后又挤进一个白袍的汉子,举臂高呼:“奸商这么黑,不如将店砸了,吃大户去。”
“对,吃大户。”
难民们大叫大吼着,像潮水般向店子里扑去。上千号人,像发了疯一般涌入了店中,瞬间就将米店的柜台掀翻了。
难民们见米就往口袋中装,有的还把衣服脱下,用来盛米,有的衣服太破,干脆脱下裤子拼命的将米盛入裤脚之中。
看上去,就像无数的蝼蚁在挣扎,在抢食物。
米店的伙计被挤到一边,抱着头在墙角下面瑟瑟发抖。
两个诗人看见百姓们都拿到了米,不禁仰天长笑,诗兴大发,正举起手,准备吟诗一首,但却见远处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
抬头一看,一支骑兵正向这里飞奔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