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天擦了擦一双睡眼,看着城下黑压压的人头,不禁有些吃惊,差不多全城的老百姓都站在下面了,他们居然就为了看一眼我么?
我一介武夫,有什么值得看?
看着一眼望不到头的百姓,已经站满了几条大街,这场景,让站在城头上的元天咂舌。
他正想说点什么,但想不到的是,城下突然一大群老百姓扑通的朝元天跪了下来。
元天吃惊得张大嘴,这整那出呀?跪我干什么呢?我又不是皇帝。
可是,更让元天吃惊的是,呼的一声,几条街的百姓都朝他跪了下来。
史俊秀此时正站在大街上,夹杂在人群之中,他正好奇的四处张望,却想不到所有的人都朝城头上那个穿着一身污血的战袍的张大帅跪了下来。
史俊秀恍然发现,只有自己孤零零的站在跪着的人群中,是那么刺眼和格格不入。
“我堂堂二公子,凭什么向你一个武夫下跪呢?”史俊秀想着,但突然又觉得不馁,聪明的他很快就意识到,如果这般站着,可能会被周围的人撕成碎片不可。
于是,他只好乖乖的半蹲下来,斜眼望向城头上,只见那众将簇拥下的元天,正一脸微笑着望向城下的百姓。
“元天,你居然如此得人心,受全城百姓膜拜?我二公子以后怎么管理这城中上万百姓呢?”史俊秀心中嘀咕着,心中隐约间,一丝不安的情绪跃上了心头。
更让史俊秀吃惊的是,城下一个老人跪着叫:“您是凉州的大救星,您就是凉州王!”
声音苍老,但却雄浑有力,声音响彻大街小巷。
所有人都被感染了,跟着那老人大喊了起来:“凉州王,凉州王!”
元天被这一幕搞愣了,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身旁众将也傻了眼,原本他们还在考虑如何稳妥的处置史千秋,让元天顺利登位,毕竟老史还是很有民心的,现在看来这个问题已经不是问题了,民心所向啊,老百姓自己就开始拥戴元天为王了。
这会元天终于缓过劲来,他伸手四下压了压,万民终于停止欢呼,城墙内外又恢复了平静,几万双眼睛都瞪着他们的王。
元天猛地挥动右手,剑指西方,声音高亢有力,充满激情:“那里!有我们的家园,有残存的敌人,有邪恶的突厥人,战争还没有结束,我们要讨回失去的一切,还要让敌人百倍偿还,现在,我以凉州扞卫者的身份命令你们,回到自己的岗位,等候出征的号令!”
元天这番话是经过考量的,既提醒了大家战争还没完,又委婉的拒绝了百姓强加给他王冠,自封为凉州扞卫者,这样一个虚幻的称谓自然不能满足大家的胃口,但称王这个事儿,确实也不能太草率,凉州百废待兴,千头万绪,称王称霸的事情可不是最重要的。
百姓们依旧欢庆着,游行着,一直到黄昏时分才将情绪发泄完毕,逐渐散去,史俊秀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府衙,想见父亲,可是史千秋已经吃了药睡了,史俊秀只好回到自己房间,和衣躺下,眼睛瞪着屋顶,久久不能入睡。
……
凉州军营,白虎节堂,在座的都是元天的嫡系,赫雪和鲁敏这两位女将虽然不属于体系内,但大家心知肚明,这俩女子早晚都是大帅的人,所以也堂而皇之的坐在堂上。
突厥军内讧,是迟早的事情,元天只不过帮着他们打破了平衡而已,帖木儿年迈,他是马上帝王,一生都在戎马倥偬中度过,在治理国家上毫无建树,国内矛盾重重,军中派系林立,偏偏他又没有立储,子侄们自然明争暗斗。
四王子沙哈鲁离开之后,实力最强的就是三殿下米兰沙了,帖木儿的两个侄子合力才能与之抗衡,双方处在微妙的平衡中,但昨日一战打破了这种平衡,米兰沙在凉州城下损兵折将,实力大减,再加上楚键在其中调拨是非,点火生事,双方一触即发,当夜就火并起来,突厥人和蒙古人一个德行,对外征战厉害,打内战更厉害,双方都是不遗余力的拼死厮杀,打的乱七八糟,粮草营帐都烧了也不罢休,米兰沙不敌两个堂兄弟,连夜带人跑路,找四弟助拳去了,马黑麻和优素福两位殿下也拔营起寨追了过去,至于凉州,早被他们抛到脑后去了。
“怪不得那时候我父王要收你做义子你都不答应呢,原来你的志向这么远大啊,大王。”赫敏嬉皮笑脸的说,听起来像是玩笑话,其实却是实话,元天这个凉州王的头衔完完全全是自己打出来的,看到自己喜欢的人这么有出息,赫雪当然开心。
元天却不领情:“我不做凉州王,那样只会成为众矢之的,突厥人虽然败走,但是战争远未结束,危险无处不在,河西走廊是一块宝地,只要有实力的人都想分一杯羹,探马回报,兰州府的军队早就在黑山峡一带集结多时了,想必突厥人退走的消息一传过去,他们就要开进凉州了。”
“咱们被突厥人围攻的时候他们怎么不出现,现在想趁机摘桃子,门都没有!”一员将军愤愤的拍着桌子道。
“是兰州府的官军啊……”赵铁蛋等人却眯起眼睛沉思起来,那可是他们不共戴天的仇人啊。
帖木儿的东征大计彻底流产,据探马回报,突厥军队已经西撤到甘州一线,三王子占据了甘州,正和帖木儿的两个侄子血战,四王子的人马在甘州以西的肃州一线于羌藏联军激战,虽然河西走廊依然笼罩在战争的阴云中,但凉州安全了。
军队开出城去,打扫战场,焚烧尸体,死了这么多的人,发生瘟疫的可能性极大,不得不加以防范,难民们也离开凉州奔赴故乡,开始抢种春播。
西北寒冷,春播时间本来就比江南迟些,再加上今年冬天特别漫长,春播时间更加向后拖延,虽然已经是三月末,抢种还是来得及的,农民们回到家园,从暗处取出秋天留下的种子,捧着金黄的种子涕泪横流,战争终于结束了,生活可以重新开始了,虽然村子里已经十室九空,许多人的家庭也残破不全了,但是生活总是要继续下去。
张铁头带着满满上百车的粮食种子来到了凉州,这是元天向他紧急*的,凉州城内连陈粮都吃的差不多了,哪还有可以播种的种粮,农民们留下的种子也不多,倘若荒废了土地,今年的难免发生饥荒,所以他紧急购来大批种子免费发给凉州附近的农民,至于家园远在甘州肃州的百姓,可以暂且在凉州安家,反正土地有的是。
凉州府衙,天气转暖,原来住在这里的难民们已经搬了出去,府衙打扫一新,重现了往日的荣光,老知府曹延惠依旧住在后宅之中不问政事,凉州一切事务由元天打理。
签押房,元天已经得到通报,尉迟家商队领队张铁头觐见,可是大门推开之后,张铁头却站在门口不进来。'
“铁头,为何不进?”元天纳闷道。
“大帅,长安有位客人想见你。”张铁头道。
“哦,让我猜猜,这位客人怕是姓李吧。”
“哈哈哈,大帅果然聪慧过人。”随着一阵爽朗的笑声,张铁头身后走出一名青衣小帽的中年人,双手抱拳向元天行礼,此人气度不凡,高鼻凹眼,正是名满天下的长安李少华。
“家主来得正好,来来来,里面请。”元天将李少华请到堂上,分宾主落座,签押房不是公堂,旁边自有待客用的官帽椅和茶几,亲兵奉上茶来便退了出去,张铁头毕恭毕敬的站在尉迟光身后,不敢落座,元天笑道:“铁头你也坐。”尉迟光微笑着点点头,张铁头这才坐下。
“家主此番前来,有何见教?”元天道。
“大战之后,百废待兴,老夫想来寻找商机而已,在凉州这块地方,还要靠大帅多多照顾啊。”
“商机自然是有的,但是凭尉迟家主的气魄,难道就只想做些小生意么?”元天将身子探向李少华,脸上的神色意味深长。
“哦?不知道大帅所说的大生意是指什么?”李少华不动声色,但是内心深处却有一团火升起,这个年轻人,抱负远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