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大军终于开进了肃州。
阳春三月,一片葱绿从崩塌的废墟中探出头来,城内满目沧桑,战争留下凄凉的痕迹一路向前廷伸。
百姓们再次踏入故土,已经泣不成声。
“我回来了,终于回来了!”四处都是喜极而泣的人们。
行营就设在甘肃府,元天此时正和众将开着会。
“必须在此建一座城池,方可阻西面之敌!”元天指着地图,用黑碳画了一个图。
“所指之处,乃是河西走廊中最狭窄之处,南北只有三十里,在此建城,依兵据守,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众将纷纷点头,表示赞成。
唯有周端安皱着眉,摇了摇头。
建一座城池谈何容易,不说人力物力,就是砖石,粮食,也是不小的开支呀,这钱又从何来?
但这却是个好主意呢,要是真的在那儿建成一座城池,西边就可以阻挡住敌人的入侵了。
但是现在不忙着建城池,所有的人力物力都要用在西征上,把敌人赶的远远的,让他们永远都没机会来犯边就是最好的防御手段,在肃州建立兵站之后,大军继续前行,向着下一个目标进发。
越往西走,天地越是开阔,碧蓝的天空,一望无际的戈壁,沙丘起伏,黄土夯成的废弃古城墙绵延在天地之间,大军停止前行,扎营休息。
元天领着一帮将弁来到城门下,黄土的墙体已经被流沙掩埋了一些,历经无数次的战火,垛口和敌楼已经不复存在,只有锈迹斑斑的箭镞向人们诉说着无尽的往事。
城门上有一块石牌,两个斑驳的隶书字隐约可见“阳关”,原来这里就是阳关。一座被流沙掩埋的城池,一座被历代文人墨客传唱的城池,参军们的情绪立刻激动起来,有人大声吟诵出千古流传的绝句“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千古绝唱啊,边塞诗人们魂牵梦萦的地方就是这里,荒凉的古堡,壮丽的大漠,金戈铁马将军豪强,诗人们跪在黄沙里泪流满面,抓起沙子捧在脸上,神情陶醉不已,似乎能从沙中嗅出千年悲壮的故事
黄沙从指缝中流出,眼泪大滴的留下,诗人们豪情满怀,忍不住诗兴大发,一个个摇头晃脑,如同疯癫了一般,而军官们却三五成群凑在一起研究着如何重建城池,设立兵站的问题。
忽然,城墙上有人大喊道:“看!”
众人赶紧爬上土墙放眼望去,只见一望无尽的戈壁上,一副壮丽的画卷正在展开,隐隐约约的雾霭之中,旌旗招展,兵甲如林,两军正在对战,骑兵往来冲突,步兵徐徐推进,这一切似幻似真,仿佛就在眼前,又好像远在天边。
所有的人都看呆了,赫雪和鲁敏两位女将手挽着手,瞪着眼张着嘴一动不动,直到这一幕突然消失,才拉着元天的衣角问道:“这是什么啊?”
“是海市蜃楼,上天恩赐的景象,看画中的军队应该是两支突厥军。”元天解释道,回头大喊道:“斥候出发,附近百里之内应有战事。”
军队在阳关遗址附近扎营,严阵以待,到了半夜时分,忽闻远处人喊马嘶,一阵枪响过后恢复了平静,士兵来报:“抓获突厥俘虏一队,好像身份比较特殊,小的们不敢擅自处置,请大帅亲自查问。”
元天亲自来到现场,一队西凉军枪骑兵正围着一辆马车,周围散落着十几具尸体,枪骑兵队长跑过来禀报道:“大帅,这伙突厥人从北面过来的,听见号令也不停,卑职就下令开枪了,打死了一些人,俘虏了十几个。”
夜色中,枪骑兵队长黝黑的脸上露出一丝骄傲,元天拍拍他的肩膀:“吴少强,都当上枪骑兵的队长了,不错啊!”
昔日的火枪队装弹手吴少强自豪的挺了挺胸膛:“谢大帅夸奖。”
元天点点头,下马走向那辆马车,一把扯开帘子,一个奄奄一息的老人正躺在车里
马车用料考究,装饰精美,打开车门,一具尸体倒了出来,头部被火枪命中,脑袋都炸开了,鲜血喷在车顶棚上,尸体的盔甲上,煞是骇人,元天注意到尸体手中的短弓异常精致,绝不像是普通士兵能装备的。
那老人微闭着眼睛,呼吸粗重,肺部有锣音,脸色更是难看,白色的包头布上,一颗翠绿的宝石晶莹闪烁,上面还插着一根漂亮的孔雀翎,老人身上的袍子也很精美,蓝色的丝绸,金线绣的花纹,纯金的扣子,腰间还悬着一把镶嵌宝石的弯刀,光看刀鞘就价值连城了。
老人似乎已经昏迷,元天特意看了看他的两条腿,然后回身问道:“问清楚身份了么?”
“回大帅,俘虏说这个人是他们的阿訇,已经身染重病快不行了,请我们放他们一马。”
“阿訇,有这样打扮得阿訇么,说谎都不会。”
“卑职再审他们。”吴少强转身朝俘虏走去。
“不用了,吴队长,这次被你逮到大鱼了,这个人就是瘸子帖木儿。”元天声音淡淡的说。
“什么!”吴少强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枪骑兵们更是目瞪口呆,谁能想得到,帖木儿帝国的开国君主,征服了万里江山的大汗竟然会被这样一队平凡的枪骑兵俘虏。
此时马车内传出一声呼唤,跪在地上的俘虏立刻想起身去伺候,却被枪骑兵们用火枪逼住,元天带着王剑和吴少强走过去,只见那老人已经醒了,正用突厥语说着什么。
“他要喝水。”王剑翻译道。
“给他水。”元天点了点头,说。
吴少强在马车里翻了一通,找出一个金质的水壶,打开盖子一看,里面是喷香的奶茶,他便将细长的壶嘴放进老人的嘴里,老人吃力的喝了一会,终于缓过来一口气,眼睛睁开缓缓扫过面前这三个西凉军打扮的人,眼中却没有任何的惊恐,他声音微弱但异常清晰的说道:“不错,我就是帖木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