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夜色下的长安城,气势非凡,在夜色下倒显出几分壮观。
但此时,已经有不安的情绪在城中漫廷,因为,今天已经有敌兵混入城中,还打死了十几个守军。
出了人命,让人不安,特别是那些老百姓,都太平了这么多年,居然又闹出敌兵,这不是天下要大乱的前奏么?
而更加不安的是,长安城的侯府,此时已经深夜,但侯府仍然灯光火亮,老侯爷仍然没有睡,而是在堂中走来走去,一脸焦灼。
仰头望着墙上的甘肃山河图,目光发呆。
西凉军剑指长安,气势汹汹,不知道我陕军能不能将西凉侵略军灭了呢?
老夫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现在身边,将一件大氅披在吕达的身上:“老爷,当心着凉。”
看着老爷皱头紧锁,不禁担心的问道:“老爷,你是在担心千得?担心他一众兵将?”
“放心,千得不会有事的,他可是陕军中最有才能的将领,人称千里驹。”
“我就是担心这匹千里驹,他什么都好,就是心太急,不懂得忍耐,万一。。。。。”
“万一什么,他手握三万精兵,还怕了那些贼子不成?”老夫人还是温柔的说着。
说着,还拍了拍老侯爷的大背,表示安慰。
门轻轻的敲响了,打开门,是门房,他向老夫人禀告着,说吕将军和吕督军回来了,有要事相报。
“是打赢仗了么?你看,天得这不是回来了么,一定是捷报吧?”老夫人说着,就告退回房去了。
这叔侄见面,免不了彻夜长谈。
可是,只见一个身穿盔甲一脸污脏的将军走了过来,看见老侯爷就双滕跪下,痛哭流涕起来。
身后跟着老侯爷的长子吕少伯,也是一脸苦色。
“千得,你这?你不是回来报喜的么?怎么哭成这样?”老侯爷脸色一寒,问。
“小的该死,把队伍全打没了!”吕千得哭得更厉害了。
“别哭,当兵打仗的,怎么像个娘们般了呢?”吕达骂了起来,举手就要打吕千得。
但吕千得还是像个娘们一般,嚎啕大哭了起来。
“啪,啪!”
老侯爷真的举手就朝那张哭脸打去,打了几巴掌,吕千得才止住哭声,抬起一张流着鼻血的脸望向老侯爷:“侯爷,不要杀我。”
“我几时说杀你了?”老侯爷又要举手打人,但举到半空,还是收了回去,冷冷的道:“你说,西凉军怎么样,你将失败的经过仔细说来,老夫可以饶你!”
吕千得跪着双腿,也不敢起来,而是跪着一五一十的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西凉军狡猾得很,根本不与我军硬拼,而是分割,分割成几块,这还没完,还有大火炮,那简直是屠杀,几炮下来,我军就崩溃了。。。。。”
“火炮?大火炮?他们有多少人,骑兵多还是步兵多,火枪多不多呢?”老侯爷皱着眉问。
“多,多得很,不但骑兵多,火枪也多,凶狠得很,所到之处,烧光杀光,寸草不生,女的抓去,男的杀死,连小孩也不放过。。。。。”
“太可恶了!”老侯爷举起一个茶壶重重的摔了个粉碎,骂了起来:“对我们狠就够了,还这般对付天下苍生,这那是兵,是贼是恶魔,那迟早会失败的。”
老侯爷骂了一通,举目望向老大,问:“咱们手上还有多少兵力?”
现在骂什么已经没用,木已成舟,再骂也没能把三万精兵骂回来了,现在最需要做的是,集中手中的兵力,准备与入侵者决一死战,誓死保卫长安城。
吕少伯向老侯爷行了个礼,道:“兵力,除去天得的部队外,那只有驻扎在陕北一线和潼关的兵马了,长安城外只有十个营的兵马,大概是八九千人吧。”
吕少伯仔细的说着,他听了吕千得的汇报,才知道事态的严重性。
老侯爷问:“那到底还有多少人马?”
“大摡是两三万人吧。”
吕少伯心虚的道,但他知道,那仅是在册的人数,实际上的兵力还是有些出入,毕竟和平时代,能吃些空缺对自己的腰包有好处。
“好,就看这三万兵力了,快,你赶快全部撤进城来,一个不留!”
老侯爷斩钉截铁的说道。
“爹,我这就去。”吕少伯转身而去。
。。。。。。
第二天,长安城突然戒严了。
长安城十五座城门全部关闭,里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进不来。
可是,长安原本是商贸之城,每开进进出出的十万人不止,也没有提前通告,也没有提前知会,突然间就关闭了城门,顿时城外城内都是人,骂声,怨声,叫喊声,热闹得不再热闹。
“这是干什么呢?关了城门,日子怎么过呀?”
“听说打仗了,打什么仗呀,那来的敌兵呀,这儿也能打仗?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哎呀,要是打仗,那就麻烦大了!”
什么话都有人说,恐惧的情绪顿时在长安城内廷漫,不安,恐惧,惊慌,人们开始大肆抢购粮食,粮商也坐地起价。
而有钱人也开始四处打听消息,随时准备着跑路。
。。。。。
秦王府。
此刻,同样焦灼不安。
“想不到,兵败如山倒,西凉军说来就来了!”陕西总督正在向秦王汇报情况,此时,正急急的说着。
“唉,千年古城,就要毁于一旦了!”
此时,秦王那英俊的脸很冷,很严峻,他正望向窗外,思讨着,如果西凉军攻打长安城,老侯爷的兵力能挨多久,能抵抗到什么时候,是否可以支撑到朝廷的援军到来之时。
而刘正基却想着,现在西凉军气势汹汹,看来陕军不是被削弱,大有覆灭的迹象啊。
可是,如果陕西丢了,我这个两省总督也逃不脱关系,那只有一个结果,被朝廷处死,以谢天下了。
“现在,那老家伙手上还有多少兵力?”秦王望向刘大人,问。
“天水的驻军有三万,其他,也大概有三四万吧!”刘正基将老侯爷报的人数向秦王说道。
“那总共也有七八万吧?”秦王点点头,有七八万大军,估计多少能抵挡一陈子吧?
“那每天要给他多少钱?”
“一万两,现银!”
就在此时,一个家丁匆匆走来,向秦王汇报,说:“听守城的士兵说,驻千水的驻军差不多被西凉军全歼了,能活着回来的,已经没有多少人了,差不多就两千左右。”
“知道了,你再带人去打探打探,有什么情况,可得随时汇报!”
“知道了,大人!”
来的正是强子,他向刘大人施了一礼,又转身走了出去。
“天水驻军没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刘正基差点跳了起来,吕达这个老狐狸,一大早就命人过来取军饷,都隐瞒了天水三万兵力被灭的事,那军饷照领,看来,这老家伙不是一般的馋呀,而是特馋。
不过转念一想,又释然了,这钱是朝廷下拨的,现在正是用人之际,不给他,万一他不干了,那岂不是更麻烦?
。。。。。
侯府,老侯爷一夜未眠。
经过一夜的聆讯,从吕千得嘴中终于对西凉军有了个大致的了解,此兵不但凶狠,喜欢欺压老百姓,烧光杀光,强抢民间妇女,还孤军深入。
但让侯爷精神振奋的是,西凉军虽然拥有骑兵,火枪也精良,但缺少攻城经验,根本不会攻城,那座仅有几千守兵的兰州城就久攻不破,他们只有绕城而过,向长安纵深冒进。
有了这些情报,吕达早已胸有成竹,西凉军嘛,不过是一些流寇而已,除了烧杀抢掠,却对坚壁厚城束手无策。
那我就扬长避短,坚壁清野,固守待援,将城外的军队收回城中,封锁全城,打一场守城血战,看一看那些流寇怎么死吧。
可知道,长安城的城墙可比兰州的高多厚多了,连兵力少得可怜的兰州城都能守得住,我长安少说也有三四万兵力,还怕那些乌合之众么?
“然后,围之,歼之!”
只要廷安和潼关的兵马一回,里应外合,西凉军就彻底玩完了。
到时候,整个西凉以至河西走廊,都是我老夫的天下了。
想到这,老侯爷脸上的愁云一扫而光,打了个呵欠,美滋滋的去吃早点去了。
。。。。
卓力布带着十二个斥候卸了甲,穿上了布衣,混入了长安城。
整个长安城,都是慌乱的民众,除了花尽身上的钱扛着粮食往家跑的外,更多的人是手足无措,走在街上四处打听消息,捕风捉影,交头接耳。
“听说西凉敌兵很凶,见男人就杀,见女人就抢,所到之处,遍地没活口。”
“那可比山贼更厉害呀,幸好没攻入城,那可就麻烦了!”
老百姓在街上聚在一起,大声交谈着。
十几个西域刀客也凑过来,听着人们交谈。
这十几个刀客虽然外表奇异,但人们已经多见不怪,毕竟,长安是个国际大都市,什么鸟人没有,蒙古人,乌斯藏人,突厥人,波斯人,高丽人,甚至倭人,应有尽有,这十几个刀客就没那么显眼。
十三个刀客听着人们这般说西凉军,正要上前辩解几句,但却被为首的大胖子用眼色止住了。
十三个刀客装作很兴趣的听了一会儿,又向前走去。
现在天快黑了,最需要的是找个栖身的地方,比如,庙宇或者破屋。
巷子口,几个小孩正在玩耍,卓力布上去,笑嘻嘻的问一个大小孩:“小友,你知道那里有破庙么?”
“不知道,你?”小孩看了眼面前的壮汉,叫:“哇,好凶啊,那你们是什么人?到底来这里干什么的?”
“各位,不必找什么破庙了!”一个汉子上前,冷声的道。
回头一看,是个短打汉子,面目似曾相识,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是那种很平常的大众脸,丢到人堆里找不到,看着却又觉得亲善的那一种。
汉子分明认识那小孩,没好气的喊道:“小石头,你娘亲喊你回家吃饭,还在外面皮!”
“回家吃饭啰,吃饭啰!”
小孩子们一哄而散,那人才对卓力布道:“各位,大天白日的乱逛什么,还不随我回去。”
卓力布望了那汉子一眼,瓮声瓮气道:“你到底是谁?怎么会认识我?”
那人一笑,凑过来低声道:“骠骑军前锋营斥候小旗卓力布,就是阁下吧?”
卓力布一听,不禁嘴角抽动了一下,小眼睛中杀机一闪而过,几个兄弟也看似漫不经心的封锁住了那人的退路。
那汉子并不惊慌,而是笑道:“那天主公要调你入军马统计司,你还不愿意,当时在下就在旁边,老兄记起来了么?”
卓力布恍然大悟,好像当时是有这么个人,不过他生的确实不起眼,实在留不下什么印象,能在主公帅帐内候着的人,定然是西凉军中高层人物,加上他一身便装在长安城内出现,到底是什么人就可想而知了。
别看卓力布生的五大三粗,标准莽汉模样,脑子转的飞快,立刻就猜出了此人的身份:“你是军马司的人。”
“不对,是军统司,不是军马司。”那人纠正了卓力布的错误,摆手道:“官军正在大肆盘查,你们几个还在这里晃荡,真是不知死的鬼,还不走。”
城门关闭,官兵进城,卓力布也是知道的,这不正想找个藏身之所么,军统司的人及时出现,恰好解决了这个难题。
随着那人穿过几个里坊,终于来到一处僻静的院落,巷口头还站着两个汉子在闲聊,看似衣装普通,但是眼光扫过他们,分明能看出都是受过训练的精壮之士,他们看到卓力布一行人,眼中闪过一丝赞许,随即又自顾自的闲聊起来。
进了院子,把马匹安顿好,来到堂屋,那汉子才自报家门:“在下姓叶,叫叶天成,军马统计司长安分司照磨,百总职衔。”
军马统计司隶属大元帅府,所辖人员既是文职又是武职,所以才会有照磨和百总的双重职衔,论起来也是八品官,比卓力布高多了。
“参见叶大人。”卓力布拱手行了个礼,不卑不亢,他是军队的人,和军马统计司没啥交集。
“客气就免了,你们一队人是奉了哪位军门的将令前来长安的?我们军统司怎么不知道。”叶天成问道。
“我们奉的是前锋营千总吴择青吴大人的将令,前出侦查敌情。”卓力布答道。
“哦,这么说前锋营已经打到长安附近了?”
“不知道,我们出发的时候,大军还在天水。”
叶天成不禁呆了呆,生出几分惊讶,这斥候也跑得忒远了些吧,主力还在天水,你就侦查到了长安,你丫到底是斥候还是间谍啊,是不是想和俺们军统司抢饭碗啊。
不过好歹都是一家人,既然来到长安了就得照应下,正好长安分司刚成立,手底下人员有限,任务繁重,不如暂时借用这批人了,叶天成是这样想的。
卓力布也是这个意思,既来之则安之,反正一时半会出不去,索性跟着军统司混混,看能不能再立新功。他是个直脾气人,开口就说:“叶大人,俺们藏在这里也不是事,你这里有什么活计可干的,不妨交给我们,弟兄们手脚都利索的很。”
叶天成正有此意,两人一拍即合,随即叶唐带着卓力布来到厢房,打开大柜子,里面十几套衣服,有官兵的号坎、皮甲,还有捕快的黑红公服,皂靴,帽子,躺箱里放着单刀、铁戒尺、锁链,还有十几个木头雕刻的腰牌,墙角放着水火棍,红缨枪,甚至还有肃静回避的净街牌子。
卓力布看傻了,这军统司太厉害了,穿着敌军的衣服在敌人城里活动,惊险刺激,这活好,比当斥候还带劲。
叶天成扒拉出十几件军服,愣是没一件适合卓力布的,他索性放弃了努力,道:“这些衣服让你的弟兄们换上,出来进去的没人查问。”
卓力布道:“那我呢?”
“你等着。”叶天成出去找人交代了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