隧洞蜿蜒向远处延伸,看不到尽头,且像是有许多条。陆虞三人自从进入后,便再也没有遇到过其他修士,也未听到什么声响。
“有人?”嗽月澄突然开口,双眼灿灿绽光芒。“不对,好像不是人?”嗽月澄声音低而轻,喃喃自语,带着几分疑惑。
“有人?在哪?”陆虞和陶一庵皆是精神一振,定睛向前视去。这才看到一道背影静静坐在那里,披被一袭灰白色长袍,隐在云雾中,像是幻影。
“不是人!”嗽月澄又说了一句。“没有气息,没有血气,应该是一具尸体!”
“尸体?”陆虞重复了一遍,像是想到了什么,快步向前走去。
“这难道是上次儋耳山开启之时陨落在此地的人?”
“应该不是。”嗽月澄也走上前来,看着被灰白袍隐藏在下的晶莹如玉的骨骸。这具骸骨虽是趺跏而坐,但却仍比几人要高上许多,头骨眉间有一孔洞,一颗如同琉璃般的五彩眼瞳嵌在里面,闪着幽幽的光亮,竟是一独眼生灵。尸骨上有道道光芒流转,像是有水气在里面流淌,一股古老,沧桑之感沁入心头。
尽管没有任何气息,威势散发出来,但仍然给人一种挥斥八极的压迫感。让人不敢亵渎,不敢妄想,生出敬畏之意。
“这儋耳山每一万零八百年开启一次,这次不知何故提前了,仅过一万年便开启,可这具尸骸至少存在了几十万年。而且最重要的是,这具尸骸历经无数岁月而不朽,有回天转日之威势,显然实力不可揣测,远远不是我们能够相提并论的。
但这儋耳山有禁制,五祖立下无上规则。三道境已是走出了自己的路,根基、方向已定,所以只有三道境之下才可进入,才可有机会获其传承。
从某一方面说,也是五祖对弱小修士的护佑和偏私。”
“所以说,这尸骸并不是与我们一般求机缘,而是五祖的作为,可能是考验,或者说是警示?”嗽月澄猜测道。
正在三人思虑,探查之时,那颗琉璃眼珠仍是光华流转,但却像是转动了一下,扫了三人一眼,接着又寂寂无声,回复正常。一道道无形无息的波光从琉璃眼珠中向外圈圈扩散,将三人笼罩在内。三人就这样毫无察觉的陷入了梦境之中。
陆虞只觉得眼前一恍惚,一道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陆虞面前。
这道身影身长近两丈,身披灰白色长袍,双手探出袖袍,纤长莹润,面白无须,留有三缕长髯,颇显儒雅,带有书卷气,气质上像是一个儒生。但他却生有四只耳朵,一颗五彩光华流转的琉璃眼睛,又显的有些怪异,散发厚重的压迫感。
陆虞看到那颗神异的琉璃眼珠便一下子认出来,‘他’就是那具盘坐的神秘尸骸。
那灰白袍生灵俯看着陆虞,开口道:“吾名徐无鬼,纵横九州近万载,但却囿于瓶颈,始终突破无功,后寻于此地,意窥望玉蟾仙人之妙法,但却终究无果,最后身陨于此。得玉蟾仙人冥冥中护佑,得以保存一丝真灵,成其座下一侍童,为其设关择徒。”
“我观你修有虚空道术,吾乃修雷道,虽不才,但对虚空道也略知一二,尔且看好。”
那灰白袍生灵‘徐无鬼’站立原地,双手抬起,手掌轻轻按下,一道道波纹涟漪顿时从掌心荡开,接着手腕一转,那波纹竟蛇般绕着他的手指游走起来;继而手指向前点出,一点灵光闪现,一团漩涡从指尖转开,形成一轮空洞,空洞中看不清真面貌,似黑似白,似清似浊的气流从其中氤氲而来……
“正所谓,虚无为体,寂照为用。阴阳之不可以数拘,天地之不可以物对……”
徐无鬼开口述道。
陆虞看着虚空在徐无鬼手中像是有了具体的存在,不断变幻着,不由得心中迷惑又迷醉,如痴如狂,深陷其中,物我两忘。
陆虞虽修虚空宝术许久,但在虚空道上的造诣却连初窥门径都不算,更不要说登堂入室了,只能说掌握了些皮毛,始终没得到要领,像是守着一座金山却不知如何开掘。
但徐无鬼此次之教诲、授道,却如醍醐灌顶一般让陆虞茅塞顿开,涣然冰释。像寻到了一把钥匙,望见了一条通路,铸出了一把开山斧!
陆虞深深沉浸其中,不能自拔。
也不知过去多久,陆虞如大梦初醒,从觉悟中醒转过来。整个人像是变得虚无缥缈了一般,游离在外,不可捉摸。
那高大生灵徐无鬼不知何时又出现在陆虞身前。双手抬起,伸出食指画圆,指尖一点毫光从虚空中划过,一面显的透明的白色镜子突兀浮现出来,然后放至无穷大,将陆虞纳了进去。
“以虚空术破了这‘黍米虚空镜’才可得道,失败则送离儋耳山。”徐无鬼的声音透过镜子传到陆虞耳中。
陆虞站在一片白色中,周边也是漫天无边际的茫茫白色。一面面‘黍米镜’像是从水底漂浮至水面一样从虚空中显现出来,辨不清到底有多少。
陆虞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星星点点的银白光芒从身上亮起,如同一片星空披覆在身上,踌躇满志地抬起脚步向前迈去。
……
另一片梦境中,徐无鬼现出身来,看着面前的嗽月澄,开口说道:“你本体为嗽月神兽,肉身强蛮,又天生亲近于太阴,修炼采月皇华、结璘奔月之道,你且看着。”
接着,徐无鬼一指点出,便是一轮琥珀色幽光光环从其指尖绽开。
……
陆虞斩破一面又一面的镜子,但却有更多的镜子浮现出来,映照出无数个陆虞的幻影,光束一条条延伸,形成密密匝匝的一张大网,惑人心神,令人目眩神摇。
显然破开这‘虚空镜’,蛮力并无多大用处,需勘破其中关键处。
陆虞让自己静下心来,径直盘坐在了地上,双眼微微闭起,指尖一颗又一颗明珠大小的银白色星辰飞了出去,碰到镜子,撞起一圈涟漪,发出一声轻吟,接着便弹向另一处……
清脆如雨落地的声音‘叮叮当当’的响起,奏起一曲乐章。
陆虞突然眼眸大睁,双眼璀璨,猛地冲起,拍碎一面镜子,接着双手画圆,光环显现,圈圈波光漾起,化成了一面镜子,与其他镜子一般无二。
接着一束光从镜子中射出,照向其他镜面,然后反射相连,聚成一面巨大的白镜。
突然整片梦境‘哗啦’一声像镜子一般碎开,陆虞落到地上,顿时一种脚踏实地的感觉从心底升起,陆虞明白,他已经破开了那‘黍米虚空镜’阵,回到了现实。
“虽说慢了些,但总算是出来了。”一道戏谑地声音从旁边响起,正是嗽月澄。
陆虞没有理会她,向四周看了看。
“覃一庵呢?”
“那少年天赋,悟性较之要求皆要弱几分,未能通过考验,便被我斩去了传道记忆,送出了儋耳山。才情不足,便无缘玉蟾仙人之传承。”徐无鬼又无声无息地出现,开口回答道。
“可惜了。”陆虞小声嘀咕了句。也不知是可惜覃一庵,还是可惜那三头六臂大神通。
“你二人可以走了。”徐无鬼一甩袖袍,也不等陆虞两人反应,便将两人卷起,一阵天旋地转,两人恍恍惚惚地来到了一座大殿中。
整个大殿像是自一座山腹中掏空修造而成,显的异常空旷,穹顶是一幅延伸至两边的巨大圣相图。
一尊蓬头垢面,披头散发,身穿青衣袍,面上满是不羁,不拘形迹,放浪形骸,手中持着一把蒲扇,拎着一口葫芦的赤脚身影立于图画中央。
但其身后却是日月重轮,星辰明朗,光彩晖焕,风雨施散,云霞流布,香烟缠虚,龙烛光晖,灵凤舞空……
那圣相却正是五祖白玉蟾之尊相!
而在大殿的两侧,一座座高台上,又分别立着三尊形姿各异,身长九尺的雷将塑像!
有那凤嘴银牙,朱发兰身,左手持雷钻,右手执雷槌,两腋生翅,两目放火光的雷公;有那龙头人身,双手如龙爪,双目湛湛,身生鳞片的雷泽雷神;亦有头戴天丁冠,青面赤目,身着金甲玄衣,手执玉斧的雷火天君……
正在两人四处观望之时,那最前侧的雷公塑像突然开口。
“你二人可是走雷道一路,又是否修有雷术?”
陆虞和嗽月澄对视了一眼,然后齐齐地摇了摇头。
“那便与五祖传承无缘,不可得!”雷公塑像回应,声音隆隆如闷雷。“汝二人需速速退去!”
“若是想进入传承之地,要如何做?”嗽月澄抬头看向雷公询问道,她不相信五祖白玉蟾会就这么让他们离开。若是如此,那之前在北岩洞口便干脆设下禁制,只许雷道修士进来便是了,何必多此一举。
“击败我六将之一,便可进入传承之地,若是天赋才情足够高,亦可争夺五祖传承!”雷公又道。
两人自然不会退缩。也大概猜到,之前雷公那番前后矛盾的话,或许也是一道考验。
“雷公前辈,请赐教!”嗽月澄行礼。
“雷火关伯天君,请赐教!”陆虞行礼。
立于高台上的雷公和雷火天君飞将下来,落到两人对面。面对陆虞二人,他们自然不会率先出手。
陆虞不觉技痒,身上耀起点点星芒,如银河般汩汩而淌。对于刚刚精进许多的‘虚空宝术’,陆虞正想要出手试用一番。
那雷火关伯天君持着玉斧,面容漠然,一步跨出便来到了陆虞身前,手中玉斧电光石火间如一道雷光劈落,却不带任何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