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都没有动手,皆是无语地看着小道士。即便是云海蟾的心境,也是嘴角抽搐,无言以对。所有人都以为那头蜚是对他们的考验,需要闯过去;谁能想到竟然会被小道士所控制!
一场大战就这样虎头蛇尾,还未开始,便啼笑皆非的结束了!
陆虞也暗暗松了口气。
小道士看向这边,有意无意地瞥向陆虞,看到陆虞摇头,便瞬间收回了目光。
就这样,小道士四人持着信物,安然无事地自蜚身旁走过,向着徂徕树顶的‘紫清观’而去。
“你不与他相认?”嗽月澄轻轻碰了碰陆虞。
“没必要。”陆虞看向被掩在青郁枝叶中的道观,平静说道,“他现在虽借‘蜚’的威势,渡过了这一劫,但到最终之地,仍会被针对,甚至加险恶,那才是我该出手的时候。”
“就像刚才,大部分修士都没有出手,只是作壁上观。因为他们知道,那信物虽能让自己占据优势,但也会让自己陷入险地!过程不重要,在最后得到信物,获得传承的,才是赢家!”
“那云海蟾,丙午、丁巳两人,他们又为何出手?”
“因为他们对自己实力有信心,不怕被暗算,为确保万无一失,不出差池、意外,信物自然是越早拿到手越好。”
“也是。”嗽月澄点点头。
……
众人立身星辰上,望着前方的蜚。
蜚,凶名极盛。行水则竭,行草则死,见则天下大疫。被无数修士称为洪荒大凶,可说是震慑古今。但却极难孕生,一个元会也不一定能出现一头。
丙午,丁巳两女站在最前方,以她们的实力,闯过去并不难。丙午率先踏出,红色焰火自其身上升起,焮天铄地,火光烛天!不过片刻,便成功闯过。
陆虞静静地看着,有人失败有人成,各人各有喜怒哀乐。
一身黄袍的山负雪走上前去,手中提着一柄附着一颗颗晶莹水滴的暗青色窄剑。
陆虞在后面注视着那身穿黄袍的‘山负雪’,他一直未动身,正是因为她。
“三重光!”
山负雪手中青剑一甩,踏地而起,举剑向蜚斩去。剑光凝成日月星,恢宏浩渺,照彻云天,一闪而过,落向蜚的头颅眼珠处!
蜚低低沉吼了一声,漆黑的眼珠转动,一道幽光如同实质,像是晶玉般飞出,与剑光碰到一起!
叮!
却是一声脆响,三道剑光如琉璃般碎掉!
“同尘光!”
山负雪不为所动,借力前冲,手中剑向其‘牛角’劈去,剑身光芒收敛下来,不带一丝凌厉,也不藏任何招式,只是轻轻飘飘地落将下去,像是老人幼童无力的一剑!
大道至简,返璞归真!
蜚硕大如山丘的头颅晃动了一下,两只牛角闪烁着乌光,漫身黑气向其涌入,像两柄弯刀,森寒狠辣,猛地向其刺去,想要捅破天穹!
轰!
山负雪身体一晃,梨白的脸上涌上一抹潮红,滴滴鲜血从嘴角落下!
“荏苒光!”
山负雪低喝一声,不顾伤势,又是一剑斩下!时光好像在这一瞬间停滞,又像是扭曲混乱,虚空交错起来,让看到的人生出一种恍惚和无力感!
剑气劈落到蜚的惨惨白骨上,刺耳振鸣猛然响起,剑身一曲,又瞬间将山负雪弹起,山负雪趁机身体在空中翻转,剑气爆发,骤然向前冲去!
险而又险地落到了蜚地身后,闯过了这一关!
陆虞向其看去,恰巧山负雪也转头向后看来,两人对视一眼,陆虞看到了她眼中的杀意,看到了挑衅,也看到了怜悯和同情……
那双眼睛里面写满了太多,陆虞有些看不懂她的眼神,想问些什么,但她已经转过头,向徂徕树顶飞去!
陆虞眉头锁起,没有犹豫,一刻不停地追了出去!
“百年梦寐,万古虚空!镜现!”
陆虞沉喝,一面面镜子自虚空浮现,交织出一道道流光,映照着一抹抹光影,幻化出一片梦魇!要想快速通过阻截,虚空宝术便是最有力的一式!
蜚瞳孔放出湛湛华光,一层层波纹荡开,泛着光怪陆离的色彩,将无数镜子覆盖。顿时,镜面像是沾染上了一层尘垢,黯淡无光下来,梦境也无声中被破!
“无象无形造化,空不空中乾坤!”
陆虞身体好像凝滞在了空中,面容变得肃穆,脑后一轮光环隐隐约约,一股出世的意境由内而外地释放出来。虚空现异象,有金光洒落,一个似有似无,不见形质的天地像一颗种子发芽,然后眨眼间放大,将蜚囊括在其中。
背后‘水火演万象’图卷一现即隐,像是冥冥中有了照应,要与其融合到一起。
“有趣,竟有了‘南柯’的意味,不过还是太稚嫩了。”一道缥缈带着笑意的声音突兀响起。不知是谁所说,也没有任何人听到。
陆虞身体落下,来到蜚的身后。顿了顿,转头向后看去,却是一头雾水,大惑不解。他也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刚才他打出一式刚刚领悟得的虚空术,本是想构建出一片虚幻空间,却突然灵光乍开,甚至有些不受控制,不知为何竟想到了灯烬原梦境世界,然后误打误撞演绎出一片他也不知缘由的天地!
但正在他朦朦胧胧中,却感觉被推了一下,随即便出现到了蜚的身后!
“有人出手?五祖?”陆虞暗暗思忖,随即摇了摇头。不管是不是五祖,他都只能被动接受,去深思这些,没有任何意义。
“但若要对山负雪出手,须小心一点了!”陆虞心中暗道。接着,便不再去想,身形一动,向‘紫清观’飞掠而去!
来到紫清观前,向下俯望,有云霞在枝叶间飘荡。一览众山小,众修士皆若蚁虫,一种卓然独立之感油然而生。
观门早已打开,影影绰绰,却看不清里面有什么。一步跨出,进到里面,又是另一番天地!雷光电闪,雾霭氤氲,古老而苍凉,像是回到了万千载之前!
光雾凝聚,铭纹交缠,在面前形成一十八扇门,皆是毫无二致,亦不知同向何方。陆虞看着这十八扇门,心中暗暗思索。片刻后,一把推开!
门后是一条隧道,有些昏黄,好像越来越窄,一直延伸到远方看不到的尽头。在这里,陆虞好像变成了一个普通人,不再能飞天遁地,不再能目达耳通,便是脚步也慢了下来。
陆虞脚步有些沉重,一步步向前走着,走着,不知过去了多久,四周仍是一成不变的昏黄和幽静,只有单调的,轻轻地脚步声响起,才能显出一丝生气。
即便是陆虞,曾经在荒凉无人烟的不毛之地走过二十多日,经历过孤寂,锻炼出坚韧遗形的心性,也是有些浮躁起来。
继续向前走着,却越来越觉得压抑,一袭薄薄的雾气不知何时蔓延了过来,将陆虞淹没。陆虞时而沉默,时而喃喃低语,念着‘静心咒’、‘清心诀’,欲要让自己能够安宁,清净下来。但脑海中一道道身影,一幅幅景象却不可抑地走马灯一般转动起来。
那是村长,小道士,嗽月澄…还有父亲和母亲……
那是母亲的坟陵,是种着如何树的老院,是村长遥望不肯回去的孤老身影……
无数光影飞速闪过,像是一把把的刀剑,在陆虞脑海中劈砍着,让陆虞头疼欲裂!陆虞痛地在地上翻滚,咬碎了牙齿,口中溢出鲜血,手指几乎要折断,彻心彻骨!
不知过了多久,陆虞停下来动作,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昏死了过去。
“人间自是有情痴,又有几人能勘破?”声音遥遥传来,浩渺,沧桑,孤寂,悲愁,像是在时光深处响起。
陆虞的身体消失在了隧道里。
待到陆虞醒过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片巨大如床铺的翡翠叶片上,丝丝缕缕的青木生气钻入陆虞体内,在他四肢百骸中流淌,回复着之前的消耗和伤势。
陆虞抱着头,皱起眉头有些无力地从翠叶上坐起,面色苍白的吓人。向四周环顾了一圈,发现不只自己是这样,还有嗽月澄,山负雪,足有六人皆是如此,被一片翠叶承载着,温养着。
“看来我们这几人都是失败了!”陆虞低声自语。“如今只剩下小道士,颛和,云海蟾几人还在里面。”
“你是怎么回事?走的哪扇门?遇到了什么?”正在陆虞沉思间,嗽月澄走上前来,向陆虞问道。她的精气神要比陆虞好上许多,甚至可以说是神采奕奕了。
“第七门。你呢?”陆虞回应,不想讲太多,向嗽月澄反问道。
嗽月澄翻了个白眼,显然对他左右顾而言他的行为有些不爽。没好气地开口道:“第三门,遇到一个穿着破烂,拿着蒲扇的老头,非要跟我下棋,我拗不过他,便与他来了一盘,然后输的一塌糊涂,然后就被赶出来了。”
陆虞能听出她心里浓浓地郁闷和忿忿。
“回忆?下棋?考验的是什么?七情六欲?三灾九难?”陆虞心中暗暗思量。
“你在想什么?发什么呆?”嗽月澄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有些不满。
“没事。”陆虞摆了摆手,随即向她问道:“现在还有几人在紫清观中?”
“闯过‘蜚’阻截的共有十五人,但我们六人已经失败了,所以如今还在争夺传承的应该还有九人。”嗽月澄正说着,突然一道碧光闪烁,一个被翠叶包裹着的身影凭空出现,落到了一片平地上。
“如今还剩下八人。”看到那突兀出现的身影,嗽月澄耸耸肩,开口说道。
“不能出去吗?”陆虞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句。
“不能。”嗽月澄摇了摇头,“有人去探查过,没有尽头,也没有出口,除了此地,其他地方都被云雾笼罩。可能必须要传承结束才行。”
陆虞默默点了点头。盘膝静坐下来,慢慢恢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