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驶入海宁镇PX项目园区的时候,天已经大亮,可是还没等车子开到办公楼,远远的就看到一群穿着工作服的人围在办公楼前不停的吵吵嚷嚷,办公楼门口,有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似乎在努力的维持着秩序,想要和那些工人交涉的样子。
“看来,你自己的工人,对你这个项目都有意见呢。我说张总,昨天赵小姐说的那些是不是真的?你可别跟姑奶奶打马虎眼,否则啊,就是神仙下凡都救不了你。”坐在副驾上的水凌白了张总一眼,墨茗芷此时还蜷缩在后排的座位上补着觉,作为智囊,她必须保持良好的精神状态。
“怎么会呢,水小姐,你别听她瞎说,我们的工程,都是经过国家环保总局考察认证过的,绝对不会有什么坏境污染存在,那些人根本就是杞人忧天,想趁机多捞点钱罢了。”车子缓缓的开进了办公楼边的停车位,这时候,那群堵在门口的工人中似乎有人喊了一句什么,然后那群人轰隆一声就围了上来,把张鹏的奥迪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然后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
“呃……在吵什么啊……”墨茗芷晃晃脑袋从后座上爬起来,却看到前面的水凌一脸的不耐烦,而张总则是满脸的尴尬。“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么?”头有些昏昏沉沉的,墨茗芷一时还搞不清状况。
“没什么,就是……工人们……嘿嘿,有些要求……”说这话的时候,张鹏脸上的肉不停的抽搐着。
“哦?是么?方便让我听听么?我想,这对我们要面对的东西会很有帮助。”墨茗芷理了理有些散乱的长发,轻轻拍了怕自己的太阳穴,工人们,是不会无缘无故的闹事的,而且,连赵蕊那样的,仅仅是父亲和这个项目沾了点边,就遭受了池鱼之殃,墨茗芷可不相信在这里工作的工人会什么都没有见到。
“呃……好吧,我让他们找个代表说话。”说着,张鹏打开车门,嘈杂的声浪顿时冲进了车里,吵得人头大了三圈。张鹏冲着工人们挥舞着双手,“静一静,大家都静一静。你们有什么事情要说,派个代表来,把事情说说清楚,然后咱们才好解决,不要乱,只是乱吵吵,啥问题都解决不了!”
也许是觉得张鹏说的有理,工人们低声议论了一会,最终推出来一个四十多岁粗粗壮壮的女工人,作为代表。“张总,俺们就是想跟你谈谈夜班的事,现在厂子里搞生产,想回本,俺们也都知道,可是现在俺们都不乐意上这个夜班,你们厂子里的领导能不能商量商量,哪怕是扣俺们点工资呢,俺们也认了,或者让俺们白天多加点班,总之俺们就是不愿意上夜班,要是非让俺们上,俺们就不干了,张总,你看着办吧。”
谁都没想到,工人们闹事居然是为了不上夜班,宁肯少拿工资也不上夜班……说实在的,三班倒制度在中国是很常见的,这种化工企业,三班倒绝对正常,吃苦耐劳的中国工人们是不可能为了多睡会正常的觉就舍得那笔钱的,这其中必然有一些缘由。想到这里,墨茗芷推开了车门走下奥迪,周围的工人看到她都不由的后退了一步,显然,是她的铁甲面惹得祸。“这位阿姨,能告诉我你们为什么不愿意上夜班么?是夜班工资给的太少了,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你……”那个中年女人上下打量了墨茗芷几眼,“俺跟你说,你能给俺做主么?你是他秘书?还是啥?”女人的语气有点迟疑,秘书这个职位是个很有意思的职位,有些秘书真心能做老总的主。
“我不是他什么秘书,只是……如果大家确实有什么困难的话,我多少能帮着说说话,能收拾这个张总的人,未必就是他的秘书,不是么?”墨茗芷说着,对张总投去了一个狠戾的眼神,张总很配合的陪了个笑脸。
“既然这样,那俺就跟你说说。”女人看到了张鹏那副样子心知这个听声音很年轻的女人也许真的能帮上他们也说不定,也就对墨茗芷倾诉了起来。“闺女啊,其实……俺们不愿意上夜班,不是因为俺们懒,更不是因为俺们不想多挣点钱,而是俺们害怕。”
“害怕?害怕什么?”墨茗芷故作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害怕啥?白天莫说人,晚上莫说鬼,大半夜的害怕,当然是怕鬼了,你们说是不是?”大妈说着,原地打了个圈,周围的工人们纷纷出声附和,都说不肯上夜班是因为怕鬼,其中不乏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
“阿姨,你们真的见到鬼了?是什么样的鬼,是穿着黄色羽绒服的女人,还是一个个死去的小婴儿啊?”直觉告诉墨茗芷,这些工人看到的鬼和她们看到的差别不会太大。
谁知道,听到墨茗芷的话,周围的工人同时后退了几步,似乎墨茗芷变成了什么让他们害怕的东西一般。“你们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么?”墨茗芷有些莫名其妙。
“闺女……你……你看到……你看到那些脏东西了?”中年女工有些迟疑的问道。
“恩。”墨茗芷点了点头,“怎么?阿姨你们没有看到?那你们害怕的到底是什么啊?”
“俺们……”女工叹了口气,“闺女啊,俺们可没你的胆子那么大,看到了脏东西还敢到这鬼地方来,俺们就是每天晚上上工的时候,听到厂子的各个犄角旮旯里都会偶尔冒出几声奶娃娃的哭声,那个吓人呦,俺们想上个茅房都得拉上几个姐妹儿一起,否则,哪个也不敢单独去,据说头几天,六车间的李二丫,就是没找到人陪,自己实在憋不行了,跑到茅房方便,结果看到了什么脏东西,被吓昏过去了,到现在还没来上班呢……”
墨茗芷只觉得自己的额头上黑线直冒,感情这个厂子里的职工们就是听到了婴儿的哭泣声就都吓成了这个样子,这还没让他们看到真东西呢,要是让他们看到了自己看到的那些东西,恐怕他们连聚众闹事要求停值夜班这种事都不会有了,全都直接卷铺盖回家了吧。“这么说……阿姨你们在厂子里就只是听到婴儿的哭声,从来都没有谁见过发出哭声的婴儿,也没有人看到过那个穿着黄色羽绒服的女人,是么?”
“黄色羽绒服……你这么一说……俺倒是突然有点印象……不过……不知道那个人是不是闺女你说的那个……”女工略有迟疑的看了看张总,张总似乎知道她想说什么,厉声喝道:“有些有的没有的,乱七八糟的事情,你可不要瞎说,乱说话,以后是要背法律责任的!”
“法律你妹啊!你是不是想断子绝孙想得紧了!”不知何时,水凌已经从车上下来,溜到了张鹏的身后,听到他这句略带威胁意味的话,二话不说,扬起路上打发时间用的杂志,“啪”的一声拍在了张鹏的脑袋上。“谁打我……”张鹏回过头来想要发火,可是看到拍他的人是水凌,顿时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软了下来,“那个……水小姐啊,你知道,有些事情是不能瞎说的,那样对我们公司,对政府的影响都不好……你看……”
“看你妹!我们现在要知道的是真相,你断子绝孙不要紧,我四姐还没脱离危险呢,要是因为你的拖延害得四姐有个三长两短,你看着办吧。我小语姐姐现在没准就在暗处看着呢,害死了四姐,你的所有破项目都得完蛋!”水凌再度扬起杂志在张鹏的脑袋上拍了一下。
“这个……”有些事情,是无论如何都不愿意披露出来的,只是有些人,也是根本就惹不起的。张鹏知道找水凌求助,就知道倾城灵协的底,虽然大家都知道倾城小公主齐思语已死,但是坊间也有传闻,说齐思语的尸体在火化前的晚上,莫名其妙的从殡仪馆消失了,很多人怀疑,齐思语根本就没死,当时只是假死,现在一个人躲起来修行去了。如果说是现在的倾城灵协,张鹏还真不怕水凌的威胁,可是加上齐思语就另当别论了,投资百亿,在那些变态眼里根本就什么都不算……“好啦,你说吧,不过,我希望就到这里为止,以后不要再有人提起这事。”妥协,张鹏没有别的选择,断子绝孙的后果和倾城灵协的怒火他哪个都承担不起。
“阿姨,麻烦您了,知道什么,就说吧,我们也是为了救人,也许能还大家一个安宁也说不定。不用担心,我给您留下我的电话,要是张总敢找您的麻烦,你就告诉我,我保证让他吃不了兜着走。”墨茗芷狠狠的剜了张鹏一眼,上前几步,用身子挡在了张鹏和女工中间,又递了一张自己的名片给女工,希望能让那女工心里踏实一点。后面的水凌看了看,觉得还是不妥,直接拽着张鹏把他拽了出去,不让他听女工说了什么。
“唉,都是他们这些有钱人做的孽啊……”那女工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俺就是海宁镇下面小张村上的人,五年前,这里要建厂搞项目,跟俺们镇上的人买土地,镇上那些当官的都帮着他们说话,组织征地,可是,听说要做的是这个项目后,镇上几个回家过年的大学生们就不乐意了,学生们说,他们搞的这个什么PX工程是断子绝孙工程,会祸及子孙,只要厂子建起来,对俺们十里八村的老百姓身体都会有影响,然后,镇上的人们就开始组织起来,到镇政府门口去抗议,谁知道,那帮死爹死妈死全家的黑心狗,收了开发商的钱派警察出来镇压,那天俺刚好到镇上走亲戚,亲戚家就住政府旁边,俺在窗户里亲眼看到,他们抓了五十多个人,还打伤了不少,其中有一个……有一个刚二十出头的闺女,活活让他们给打死了,那帮畜生……那个闺女,穿的就是一身黄色的羽绒服,就跟闺女你说的一样,唉,造孽啊……”
“砰!”听了女工的讲述,墨茗芷的银牙都要咬碎了,回身一拳重重的砸在了张鹏的车顶上,竟然直接砸出了一个小小的凹坑。“畜生……一群畜生……姓张的!你给我过来!”墨茗芷冰冷的语气中,带上了些许让人心寒的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