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一早醒来,昏头涨脑,用了早饭后先去看了叶瑶琴。
叶瑶琴脑袋上的血已经止住了,但是那棉布上的血迹仍让人触目惊心。
好不容易哄着她用了几口饭食。府里大管事来寻她去主事,李氏便去了平日主事的“明宜堂”。
府里的大小管事全都到齐了,李氏坐在椅子上只觉眼前一阵阵发花,哈欠连天。
昨日她几乎是一宿没合眼,这会突然松懈下来,还真就有些感觉支持不住了。
“夫人,府中后宅修缮三小姐的院子,需要的银子到现在也没发下来,院子那里的工匠已经停工了。”一名负责修缮的管事回道。
“急什么,这几日府里事情太多,再缓几日再说。”李氏不屑的用鼻子哼了一声。给叶芷蔚修新园子?只要想到这事她就来气。
“可是工匠的工钱却是每日都要照付的,如果停了工……他们可是要白拿工钱的。”管事不解道。
“我说等些日子便等些,哪那么多废话!”李氏斥道。
那名管事只好闭上了嘴,李氏继续听其他管事回话。
“……府里夏季的衣裳还没做出来,包括料子在内,一共要四百三十两银子……”
李氏咳了几声,摆了摆手,“此事先等等,再过几日。”
也不知怎么,李氏一连问了几个管事,他们回的事竟全是需要支银子的。
渐渐的,李氏的心里有些发毛。
她挪用了府里的公银。ong>直到现在还没还上,帐面虽然以假帐方式平了,但如果真的有人追查下来,只怕马上就要现原形。
想到这里,她的头上不禁见了些冷汗。
就在这时,自明宜堂外走来一抹清丽的人影。
“大伯母。”女子的声音脆生生的,悦耳动听,但这声音在李氏听来。却宛如来自地狱的催命钟声,让她浑身的血都冷了。
叶芷蔚一袭石榴红如意云纹衫,下着散花如意烟罗裙,外罩白玉兰花薄纱衣,带着四个丫鬟,款款而来。
“我当是谁……原来是女公爷……”李氏咬着牙,故意提高了声调。
叶芷蔚却是甜甜一笑,“现在都是自家人,伯母还是唤我三小姐便是。”
李氏恨的险些咬碎后槽牙,昨日在酒宴上,她故意刁难她叫自己女公爷,可是今天却又当着这么多管事和下人的面,让她仍叫自己三小姐。
你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不成,有什么资格管我叫你什么!
叶芷蔚来到李氏面前,也不待她开口请自己,便直接坐在了椅子上。身后立即有丫鬟举起香扇,慢慢摇着,周身的气派倒比李氏还要大上三分。
叶芷蔚面带笑容向李氏道:“伯母若是没处理完府里的中馈,我先在这里坐坐,等会他们全都说完了我再说。”
李氏想努力的忽略掉叶芷蔚的存在,可是不知怎么,每当她说话的时候,身边的叶芷蔚就会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看,那双乌黑的眸子就像明火一样。ong>烧得她心惊肉跳。
“你到底有什么事。”李氏显得有些不耐烦了。
叶芷蔚笑眼弯弯,“我不急,伯母你先处理府里的事吧。”
眼前守着这么个丧门星,李氏哪还能坐得住,“有什么事你现在说便是,还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
叶芷蔚目光自面前那些管事身上扫过,忽地用帕子掩住樱唇,故意压低声音道:“被他们听去了,只怕会让伯母你丢脸,还是等他们散了再说吧。”
她这声音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那些管事听得清清楚楚,李氏的脸瞬间涨得通红。
这丫头今天纯就是为了给她添堵来的!
管事妈妈瞧着大夫人像是要压制不住怒气,连忙低声劝道:“夫人莫要在这里跟三小姐制气。”
李氏这会功夫哪听得进去,转向叶芷蔚怒目而视,“想说什么你就痛快说,休要在这里装神弄鬼的。”
“既然这样那我便说了。”叶芷蔚也不生气,笑嘻嘻的道:“我是来问伯母你要城北的两间糖果铺子的地契跟房契的。”
说完她纤纤素手张开,朝向李氏,似乎在等着李氏将东西交到她手上。
李氏的脸一下子就黑了。
她哪里有那两间铺子的地契和房契啊,昨日她忙得晕头转向,再加上叶瑶琴出了事,她已经忙得把那事给忘到脑袋后面去了。
叶芷蔚眨着眼睛,“伯母是否听清了我在说什么?”
“听……听清了……”李氏的舌头差点打了结,“地契和房契等晚些时候再给你,我现在还忙着,你也看到了……”她艰难的指了指下面那些管事。
叶芷蔚貌似理解的点了点头,“既然这样我就不再打扰伯母了。”说着她站起身。
“你……你要去哪?”李氏慌张起来。
“我去城北瞧瞧那两间糖果铺子去。”
噩梦!
李氏觉得,自己现在一定是还在做梦,只要她醒过来就会忘记眼前这些可怕的烦心事,一切就会重新回到最初,回到那个府里没有叶芷蔚、没有女公爷、没有这个催命鬼的美好日里去。
叶芷蔚看着李氏失魂落魄的样子,咯咯的笑起来,衣袖轻摆,离座而去。
隐隐的,李氏还能听见她的声音:“伯母,莫要忘了堂姐欠我的银子,三日后便是最后期限……”
李氏死死抓着椅子扶手,指甲深深的嵌入其中……
事到如今,她还能怎么办?
叶芷蔚前脚刚走,她后面便派人去寻那收购糖果铺子的东家。
可是,这一次,却是遍寻不见人,李氏接连派去了好几个心腹,直到天黑才回来,却称都没有找到那收购铺子的东家。
顺天府尹府,后宅。
绍大人忙完了一天的公务自书房回到内室,只见自己的夫人手里拿着一封信,边看边擦眼泪,听见绍大人的脚步声,夫人连忙擦干眼泪抬起头来,“老爷回来了……”状反夹圾。
绍大人走到她身边,扫了一眼那信。
夫人急忙道:“是你那侄子来的信。”
他那侄儿若不是得了南王世子暗中相助,这辈子只怕都要在流放地待到死了。
“他过得可好?”绍大人担忧道,他们夫妻一直未有生育,他们实则早已将那侄儿视如亲自儿子一般,要不是那孩子年轻气盛,无意中得罪了太子党人,现在他们一家也算是和和美美。
“他说一切都好,要我们不要惦念。”夫人说着又要掉泪。
绍大人长叹一声,“能活着就好,日后总有相见的时日。”
“可是也不知他何年何月才能回京。”夫人的眼睛里瞬间盛满了泪水,“也不知在我有生之年,能不能再见他一面……”
“休得胡说。”绍大人斥道,“你好好的将养着身子,他总有回来的一日。”
夫人轻轻靠上他的肩头:“此事还要多谢南王世子才是。”
绍大人含糊的“嗯”了一声,感谢是一方面,他也暗中帮了世子做事,不过这些事情他是不会告诉自己夫人的。
“对了,晚上老爷不在时,听说前面接了个状子,好像是与镇国公府的叶三小姐有关。”夫人道。
绍大人不由得一愣。
叶三小姐是何人,他再清楚不过了,自从他暗中助了南王世子以来,为这位叶三小姐不知扫清了多少阻碍。
夫人仰头看着绍大人道:“我总觉得南王世子对这位叶三小姐是另眼相看,依你之见,这件事帮是不帮?”
绍大人心中苦笑,他现在早已经是世子这一边的人了。
“自然相帮。”绍大人道,风暮寒在离京前,曾派人暗中知会过他,要他照应着叶三小姐。
现在他的侄儿虽然性命无忧,但却不知身在何处。
绍大人心里清楚,只要他老老实实的为世子效力,他的侄子便会平安无事,若是他走露半点风声,只怕第一个要死的,便是他那侄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