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无言的身子像是被定住了,脚步有千斤重一般动不得,喉间干涩的要命,嗓音沙哑,声音虚空:“醒了?”
云非雾道:“看着他的样子,看不出异常。”
云无言神色似有不解:“看不出异常?”
“你不明白吗?他应该是异常的,可他好像……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醒来同我道了谢,也没多问。你去看看吧。”
云无言进了寝殿,魔笛身子端正的躺在床榻上,可见眼睛上的睫毛微颤,没有睡着,只是闭眼休憩。
听见了声响和关门声,魔笛才睁开了眼睛,眸色是同魔尊一样的墨蓝色,像深海一样神秘深邃,却有一种独特的脱俗感,纯净好看的很。
魔笛确实是如云非雾所说,看起来什么异常之处都没有,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仿佛他同云无言并不相熟。
魔笛撑起身子,朝向云无言微微颔首,还牵起嘴角笑了笑:“云仙尊,劳烦了,多谢此次相救。”
云无言本想将魔笛身上滑落的被子给他盖回去,忽听这么一句,手登时一顿,嘴唇动了动,道:“多谢?我……”
魔笛道:“想来断情镜也不是个什么好去处,不是好走一趟的,仙尊这样子看着是没修养好,也不必看顾我,去歇着吧,日后鬼域若要帮忙,我魔宫定当鼎力相助。”
云无言一字一句的重复魔笛的话,问他道:“日后鬼域若要帮忙,定当鼎力相助?”
魔笛点头道:“是。”
云无言想了一想,道:“鬼域没什么要帮忙的,再者,这地方是你的,你回来了自然还是你掌管,不然你换个道谢方式?”
魔笛牵起的嘴角瞬间撑不住了,脸色一冷,问道:“什么?”
云无言笑笑:“以身相许啊,救命之恩不是当以身相许吗?这才是一般套路。”
魔笛往后一躺,靠在枕头上,眼神里没有丝毫温度,看了云无言一会儿,自己翻身朝里闭上眼睛不理人了。
云无言侧身坐在魔笛床榻边上,幻化出一柄锋利雪白的匕首放在魔笛枕边,小声哄道:“你若气得很,也拿这匕首放放我的血,不然捅我几刀,亦或是如何都行,只是别把我玩死了就是,不然你就没地儿以身相许去了。”
“都是我的错,可你别不理我啊,好歹一日夫妻百日恩……”
魔笛倏地睁开眼睛,又坐起身来,一字一顿道:“你有什么错,仙尊没有什么错,在鬼域,我为你换血解咒全是自愿,在魔界入口也是自愿献祭,断情镜里无论发生了什么,也是云仙尊为了救我,我并不能说什么,算起来我是要谢谢云仙尊的,另外,断情镜里的一切不管是好还是坏,也请云仙尊一并忘了吧,那里面发生的事情都是权宜之计,也没有什么一日夫妻百日恩之说,我看仙尊身体也无碍,不如趁早回鬼域吧。”
“咳咳……”云无言重咳了几声,肩膀一松,挺直瘦削的脊背垮下来,果断道,“我只是强弩之末罢了,身子不好的,内伤比较重。”
魔笛:“…..”
魔笛掀开被子下了床,起身就要往外走,边走边道:“无妨,云仙尊身子不好不便挪动就在这里歇了罢,我走便是。”
魔笛这边前脚还没踏出殿门半步,身后云无言倒地的声音便传过来了。
魔笛的心慌了一瞬,折身回去把云无言抱到榻上,去唤了魔医过来。
“如何?可有大碍?”
“仙尊她……啧,这脉象,这气色,打眼看去……啧……”
“说,怎么了?”
“倒没有什么大事……”
魔笛安心了一点,又听魔医捋了捋自己花白的长胡子,慢慢悠悠道:“就是灵识好像不全,魂魄有些撕裂,修为失了大半,仙尊身体状态不如何……”
“这般严重?”魔笛眉宇紧蹙,心又将将的提了上来。
“这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魔笛深提了一口气上来,那魔医又赶忙道:“就是好好休养休养便可,仙尊的灵识当是自己分散出去了一缕,收回来便可,事情不大,不大。”
魔笛摆摆手,道:“好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魔医慢慢悠悠的起身行礼,捋着自己的花白胡子下去了。
“虽是身体不好,也到不了这种地步,魔宫里魔气太多,这里的气候也冷些,恐不适合人休养身子,不若你传音给司战,回去鬼域休养。”魔笛道,“我知道你醒着,魔医可没说你的身子弱的至于说倒就倒了。”
云无言眼见装不下去,便睁开眼睛看着魔笛,以往艳丽的红唇像是铺了一层白粉丝毫血色不见,可怜道:“我回不去了,司战怨恨我这样对你,仙门那边,淳于府也是不会接受我再回去的,是我没有保你,他们那般在意你,把你当亲子,亲弟,亲兄看待,也是不愿服我的,我本就是来求你原谅的,自然你不原谅,我便不走。”
“我自知求你原谅不甚要脸,有什么解恨的法子你尽管用,我保证半声不吭,听闻魔宫也有个刑罚殿,不若我去那里走一遭,你开心就好。”
饶是这个样子,魔笛的心也再难恢复如初,他以前觉得再硬的石头也有被捂化的一天,他费劲心思的对云无言好,拼了命的想要那顽石软化,可赔了自己的命,成了淳于慕之后,云无言是离自己近了,不知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似乎是对自己有了些兴趣,竟也再次动心,可这个人总能把他刚兴起的一点念头扼杀掉,连渣都不剩。
他好像是生来便会喜欢上她,哪怕变了个模样,哪怕什么都不记得了,只一眼还是会喜欢上她,好比玄真神宫殿前一见,好比云无言初次潜进淳于府时,他正解开自己的腰带要宽衣休息,门吱呀一声开了,他记得那映着烛光和月光的身影,记得那一双惑人心神的凤眸,那时魔笛每每表现出不耐的模样来,只是因为他惊奇于自己竟对一个半夜翻墙闯男子卧房的女子心起波澜,诧异于她的身份与仙门对立,便佯装不喜。
云无言对身为魔笛时的他并无什么好面色,却对淳于慕生起兴趣,时常半夜翻墙去寻他,或是挑逗调戏,或是带些好吃好玩的去。
断情镜一遭也只是因愧疚去救他所为,魔笛始终不信云无言会喜欢他。
魔笛睁开眼睛的那一刹那就决定好了要放弃了,这人如今又这副模样。
魔笛叹气道:“那我原谅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