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山结界有一半是以神通术法构成,因而拥有极为特殊的『性』质。
当龙王“发怒”而引发可怕的雷暴与强降水时,结界将雷暴阻挡在外,却允许一部分降水通过。因为在结界之外的近郊有数十个大大小小的垦荒农场。如果将广阔的北山城区范围内的降水都阻隔起来任其排向周边,就有可能令那些农场遭受灭顶之灾。
而绝大多数农场当中都有北山权贵们的股份,且生产出来的相当一部分作物是要供给这座巨大城市的。
于是北山也下起了大雨——控制在城市排水系统勉强可以承受的范围之内。
李清焰在豪雨中狂奔、飞跃。
不大有这样的机会可以令他毫无顾忌地展现出自己的力量,但今夜是个好时机。街道被车辆阻塞,没人敢发动汽车、也没人敢开灯。即便弄出些微弱的光亮,也得小心翼翼地捂在手心儿里。
因为根据《巨大灾害预防法案》,在这种时候任何试图引发高能聚集的行为都将受到严厉制裁。七年前编号a的荒魂“夜游神”过境锦城的时候,有人燃火取暖。虽然对于荒魂而言一堆小小的火焰所蕴含的能量微不足道,可那人仍被判了死刑。那事儿引起了轰动,再没人敢以身试法了。
因此街道上几乎没有人。李清焰穿街过巷,走的是直线。他从车上跃过、从低矮的屋顶跃过、自茂密的林间呼啸而去。从湿地公园附近到裴元修的泰清园得将近两个小时车程,但他只用四十分钟就抵达了。
身上除了雨水,没任何泥渍——他一边疾驰一边试着使用自己新得的能力,在短时间内就已得心应手了。
泰清园门前有治安局警员和几个修士驻防,照明的都是荧光材料。修士的级别并不高,李清焰很容易避开他们的视线,进入小区里。泰清园的住户有相当一部分都是北山的社会名流,在这个时代名流通常也意味着个人实力的强大,那些警员与修士在这种时候只是做做样子而已。
他找到裴元修的宅子,先站在门前将自己身上的雨水震干。没等抬手,门就被打开了。
“你怎么知道我在家?”裴元修把他让进门,李清焰发现屋子里点了几支蜡烛。
“今天是8号嘛。”他把手里一束野花搁在茶几上,“每年这时候你都在家。”
裴元修牵了牵嘴角:“谢谢。”
十月八号是裴元修的母亲唐疏馨的忌辰。李清焰没见过她,但从元修口中知道是个很好的人。
他在茶几上的两支蜡烛前站了一会儿,默念一段悼亡辞。然后坐下来说:“抱歉……今晚得和你谈谈公事。”
裴元修笑笑:“没关系。他今晚也在忙公事——我们本来就难分公私。”
李清焰知道裴元修口中的“他”是指裴伯鲁,如今应该在北山结界之外的电闪雷鸣中,试着与其他修士一道将龙王驱走。他还知道即便今夜龙王没来,裴伯鲁也不会出现在这栋房子里。
实际上父子俩都住在泰清园,但大概有五年多没见过面了。一切都是因为唐疏馨的死。
于是他想了想:“我想找你谈严肃生的事。我看过你留给我的资料,严肃生说促进会北山行动处负责在城市里制造巨大混『乱』。再联想到之前他们和荒原上的红帮有过接触,就猜该是打算用荒魂制造混『乱』。可他们从前应该没料到那个荒魂就是龙王,现在计划一定要改了。”
“我推测了一下……现在他们如果要有动作,最大的可能是直接把龙王引到结界里面来。”李清焰认真地看着裴元修,“为此,他们应该需要在城区之内找到一个高能点。路上我清点了一下结界之内的大型工厂名录——”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裴元修从边桌上拾起几页纸放在他面前。
李清焰低头看,发现是正是北山市城区之内的大型企业名录。
“我们想到一块儿去了。”裴元修拿起茶几上的花束,走到一旁将它们『插』进花瓶里,“今夜或者过几天龙王可能会被驱走,但促进会的人该有什么办法再将它引回来。这一点严肃生也不清楚详情,不过不要紧,我们盯住高能点就可以。”
他又走回来坐在李清焰对面:“我在单子上标出了十二个市区里耗电量最大的厂子。有一个是生产飞剑剑坯的,有三个是生产符纸的。另外两个是兵工企业,还有两个机场、两个火车站。我觉得这十个都不会是促进会的目标——或者是重兵守卫,或者是面积极大。”
“他们的目标应该定在后两个。一个是北山第一机床厂,一个是隆氏重工在北山的炼钢厂。”
“我觉得会是隆氏重工的钢厂。”李清焰说,“那厂子不是上个月末停产了吗?现在各种设备一定都还在,而且没什么人。促进会在这里面搞事最方便。”
“所以我们现在有了思路。”裴元修说,“明天我们和林小曼那边再沟通一下。”
李清焰抬手:“你去就可以了。”
裴元修笑起来:“今天上午她是不是又调戏你了——啊,不,你管这个叫『性』『骚』扰。”
李清焰也只笑笑,话锋一转:“那么他怎么说?你和他沟通过没有?”
裴元修一愣。但很快意识到李清焰口中的“他”是指裴伯鲁——他的父亲、北山治安总长、这次促进会刺杀的目标。
他就不笑了,说:“打电话谈过。我建议他在局势已经渐渐明朗的情况下不要『露』面,由我们继续查这些事。但他觉得那样子会打草惊蛇——他愿意跟着促进会的计划走。促进会的人如果设计要他出现在隆氏的钢厂或者什么地方,他就去那里。然后看看那些人到底有什么打算。”
李清焰叹了口气:“这倒是他的作风。无所畏惧,铁血强硬……身先士卒。”
裴元修发出意味不明的“哼”声:“我倒宁愿他胆小懦弱。不说他了……这事儿不是他自己就能说的算,最终还得看宗道局的意见。我们来谈谈另一件事。”
他压低声音:“你信老林投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