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季死了。”珠帘外有人道,他说话的声音不大,简短清晰有力,听在耳中很是舒服。
珠帘内的人隐去面目,修长的手上带着一枚绿玉扳指,衬得手指更加的修长,那人喝了一口热茶,又把一块冰玉在手上细细把玩。
“我给了他四十人马,让他去杀一个重伤的辜问雪,现在他还死了,你说,这种人蠢不蠢?”帘内人的声音听起来倦倦的,好像对这种事司空见惯,也就见怪不怪了。
帘外的武士面带惶恐,立刻道:“武统领一直尽力为主人办事,属下不敢妄言。”
“人都死了,有什么不能说的?”帘内人有些不耐烦道。
“也许武统领有思虑不周之处,我想,人难免有所失误。”武士只好硬着头皮道。
“但他这一失误,却死了呀!他的事你来接手吧!司无邪那里,暂时什么风声都不要透露。”帘内人吩咐感叹道,像是在说一件完全无关紧要的事,死了一位手下在他眼里,什么都算不上。
“是。”武士凝重道。
他刚要起身离开,身后珠帘内声音再次响起:“文鸢,你是我最得力的手下,可不要让我失望啊!”
“属下一定誓死为主人效劳。”文鸢立刻面露惊恐,俯身跪地道。
“嗯。”帘内的高岳定了点头。
文鸢如蒙大赦,快步退出这处府邸,上了门外的马车,疾驰而去,生怕走的慢了。
墨昙心在酒楼已三四日,但是好像没有他想象的狂风暴雨,客栈内依旧是人来人往,似乎没有什么人注意那只黑色的云鸦。墨昙心也不禁暗暗怀疑,是不是自己想要传递的情报已经失去了效力?三年时间,可以改变这江湖很多事,也许自己早就被遗忘了。
到第五日上午,落叶城中渐渐下起雨来,秋意被这凉雨一浇,更是冷彻周身,客栈中无人,墨昙心独自一人坐在大堂喝酒,堂中没有他人,只有偶尔来上酒的小二。
一时间,四下里透露着一股寂寥。
透过店门看去,街上一片枫红如火,与满天灰蒙蒙的雨幕重叠,仿佛是在用生命最后的鲜艳,抵抗着时间的这暴雨的侵蚀。墨昙心看着那街上的枫叶,有些痴,他们无论现在多么的热烈,最终总是会腐烂的,墨昙心在心底里这样想到。
他一直是个不怎么积极的人。
正喝了杯清酒,将身上的寒意驱散,突听街上雨声里,传来一阵脚步声,那脚步声由远及近,不一会儿到了这店里,从门外钻进三个中年人,都是穿着粗黑麻布,手编草鞋。
三人都没有拿伞,被一顿暴雨淋的透心凉,浑身湿漉漉的,但看他们神情,似乎对这种事也是时常遇见,没有太多的失落。
三人在墨昙心边军训,一人不小心碰到墨昙心,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墨昙心摆摆手,表示不碍事。
这一行人来店中也不要酒水,只要来一碟白面馒头,店家看着三人打扮,特意嘱咐小二给他们添了两个小菜,又给他们拿布擦干了头发,三个人面朝门坐着,边吃边等待着。
不过一刻,突然店外传来一阵马蹄声,一辆华丽的马车停在客栈门口,下来了一位华服贵公子,身后跟着一个抱剑美婢,一个执伞少年。那贵公子不过二十,薄唇冷眼,神态高傲,看也不看店中其他人一眼,直直移步到店中最中央的大桌坐下。
他身后一直跟着的少年一进店,就收了花伞,过去吩咐了掌柜几句,拿出一奠金子放在柜台上。掌柜的看着那奠金子,立刻笑逐颜开。掌柜的又给小二吩咐了几句,小二拿着把伞跑了出去,墨昙心从唇语读出这贵公子已包下这间客栈。
一会儿,那小二跑了回来。
贵公子坐定在大桌,向两旁看了两眼,见墨昙心与穿黑衣那一行人都佩戴着兵器,看样子也像是江湖中人,没有说什么。
就在这公子模样的人物来不过半个时辰,这家客栈里竟然陆陆续续又来了四五拨人,这些人服饰不同,有些衣着华丽,有些布衣麻服,肤色瞳色各异,看起来天南海北,各处人都有,其中甚至还有和尚道士。
这群人来也不答话,遇见认识的,都是微微点头示意,然后坐在一旁。
墨昙心看着人越来越多,好奇心起,有些按耐不住,伸头问他身边的那三个中年汉子道:“请问这是……”
三人一听墨昙心这般问,都是面露惊讶,一人小声轻笑问道:“这位小兄弟,你不知道也来凑这个热闹?”
“我这几日一直住在这客栈中,等一位朋友,没想到会遇到这事。”墨昙心小声答道。
“那你还是快些出去吧!今天这里可是有些不太平啊!你在这里不安全。”三人中一人面色严肃道。
墨昙心当然不愿走,他还要在这里等辜问雪,道:“多谢大哥提醒,我自保尚可。”
“今天这是江湖中最近的大事呀!柯家的三少爷柯剑南向昔年的老“剑圣”符辛发出了挑战,两人要在这客栈一试高低。”
“怎么在这种客栈呀?不是应该找个僻静之地吗?”墨昙心的想象中,高手对决,一定都是在高山之上呀!月冷霜寒,一剑西来,败者倒卧尘埃,胜者名留一世。
这是种绝美的意向,也是一种浪漫的情怀。
但是现实好像与他所想相去甚远。
“这是老剑圣自己要求的,再说,找个没人处,怎么保证会不会有人偷偷布下暗算?”三人中最年长得一人道。
墨昙心想着我是这个道理,人心不古,被这三人一说,他还挺期待。
“老剑圣都七八十岁了,让他来赴约,实在是有点强人所难,柯家的二少爷不去挑战白云城,倒要拿他师父来比试,也真是……”三人中最严肃的那人道,语气中颇多嘲讽,看起来对柯剑南很瞧不上。
这边墨昙心说着,店外又走进一人,全身上下都裹得严严实实,手中提着把剑,找了处不起眼的角落坐下。
墨昙心他们的说话声虽小,还是被那公子听到,脸上露出不耐烦的表情,正要发作,又有一人进了客栈。
众人齐齐看去,是个精干的老头,竹杖芒鞋,一身蓑衣。
墨昙心眼睛不自觉的看着他的竹杖,那竹杖长约三尺,正好可容三尺剑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