针对教廷的战争,终于结束了。
墨昙心看着夜晚的天空,长长的叹了口气,天空中挂着一轮弦月,星辰锦簇。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在这样本该庆祝的时刻叹气,也许他已经完全的厌倦了这无休无止的战争。
自龙渊三年以来,战事不断,辛国稍微有所起色,就要面对这种四面楚歌的境地,龙渊把所有的信任都交给了他,而他也没有辜负这位新帝的托付,或者说他这位兄弟的嘱托。打赢了所有的敌人。
北方的狼骑,南方的百族,还有西方的教廷,都尽败在他的手中,他以最小的代价换来了这难得的和平。
若要和平,必先备战,这是世间不变的道理。
“怎么,大家都在庆祝,怎么不去?”不知什么时候,龙岐川已站在他身边,也抬头看着天空。
墨昙心轻笑一声,淡淡道:“战事频发,于国不利,没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墨兄此言差矣,大辛周围虎狼环饲,群寇畏威不畏德,没有这一战,如何让四方知道,我大辛非可欺之辈。”龙岐川对墨昙心所说不以为然,墨昙心也不好反驳,龙岐川不是好战之人,但是如果国有危难,他一定是当仁不让首先站出来,要敌人悬首城门。
二人以前屡有冲突,但是在国事上,却有着相同的利益,数年磨合,两人都已对对方知根知底,配合也越来越娴熟。墨昙心作为主帅,却没有帝国其他将领刚愎自用,任人唯亲的一贯通病,敢于放权,擅长兼听,与一众幕僚计划演练,都是让专业的人干专业的事,这点是龙崎川非常欣赏的。这样的放权也让他能够大展拳脚,不用把心力花费在内部的勾心斗角上。
对墨昙心而言,龙崎川在军中威望极高,善出奇谋,很多作战方式看似天马行空,却正与他所想契合,在小细节上,又能完全兼顾到,不会虎头蛇尾,这让他几乎成为自己帐下所有幕僚的主心骨,随着战事的发展,龙崎川这种作用愈发的明显。这也不难理解,在以前,龙崎川就是在沈山青麾下主事,依照沈山青的个性,凡事必须面面俱到,龙崎川与他相交甚深,自然有他的过人之处。
但是,二人之间的不自在依然顽固的存在着,武林中的往事与皇储上位,种种事,已经发生的不可能改变,墨昙心也没有要遗忘的心思,只能像一块石头,重重的沉在心底。龙崎川识人无数,经历丰富,自然也理解这种感觉,也识趣的与墨昙心保持若即若离的状态。对此,两人可以说心照不宣。
私下里,龙崎川都是以墨兄称呼墨昙心,正式上还是以将军相称,这也是他缓和两人之间关系的方式之一,潜移默化,不着痕迹。
二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天南海北,不知道的人,大概以为二人可能是多年挚友,只怕想不到,这二人在五年之前,还是不死不休的敌人。
话题兜兜转转,最后还是落在了回程这件事上。
“此战之后,虽然西事已定,但教廷元气没有大伤,这眼前的安宁,倒是有五成是假的,依照惯例,将领留守,只是此时圣主改革在即,不知道墨兄有何打算。”龙崎川话没挑明,但是隐隐有意,边关未定,按帝国常例,会让军中将领暂时留守,以防发生什么变故。但是以墨昙心受圣主器重看来,可能会让他人守卫,而将墨昙心调回。龙崎川也知道当今圣主雄才大略,急于改革,手段也是有雷霆之风,可是触动了不少人的利益。墨昙心在改革之事上对圣主的无条件支持,亦让很多人的矛头向他转变。
此次针对教廷的战争,以龙崎川所掌握的情报来看,有很多人可是虎视眈眈,只等墨昙心兵败垂呈,然后上去好好的踩上一脚,最好能一脚将他踩死。只是现在墨昙心力挽狂澜,一战得胜,攻击的方向自然就有了变化。
龙崎川也是担心墨昙心被圣主召回,而被一众迂腐文臣攻击,那帮无能文臣,治国不行,嘴皮子却是一个比一个利索,鸡蛋里也能给你挑出骨头来。
“此事还是以圣意为主,一切全听圣主吩咐,召我回程,与惯例不符,但是特殊时期有特殊时期的手段,我不过一个小小的将领,没有选择的权利。”
“应当如此。”听着墨昙心的回答,龙崎川也明了他的意思,看样子他已做好了回程打算。
“诸事已定,时间也不早了,龙某就先回去了。”已经知道了墨昙心的想法,龙崎川也不再久留,先一步告退。
“嗯。”墨昙心点头算作回应。
夜色渐深,营地中的喧嚣声也开始低沉下来,狂欢之后似乎只余寂寞,这群在外的军士,有人将要靠着战功而获得赏赐,有些将要封官加爵,而有些,却永远的留在了这片土地,多年后,也不过是一具无人相识的枯骨。
可怜河边无定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突然不知从何处,断断续续传出一阵箫声,箫声悠悠,满是哀愁,一下子遮掩住了隐隐约约的喧闹声。
这箫吹得不能说好,只是堪堪能入耳的水平。墨昙心不自觉的听着这箫声,只觉往事如云,随风飘过。过往种种,混合着各种各样的复杂情绪,让人难言。
箫声中隐隐又传来人声,似乎也是触动了很多人的心事,营地里人声混杂,又在这箫声的引领下,逐渐汇合,最后变成一首长歌。
“吾执长戈,纵横驰骋。”
“身既死矣,魂归家国”
墨昙心只反反复复听到这几句,唱的虽然是雄壮的歌词,但是却是以哀调唱出,让这一首长歌增添了无数的哀婉之情,雄词哀调又将其中深藏的哀伤又变得更深一层,让人听来不觉落泪。
过不多时,歌声逐渐平息,营地里一片寂静。墨昙心也回到营地,等待着天都那边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