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情分析会开到最后,众人一致同意,他们寻找的凶手是一名20岁左右的年轻女性,有武术功底,未婚,行动自由,有独立的居住场所,性格略显孤僻,不太合群,心理素质过硬,头脑清晰,会开车,有自己的交通工具,经济条件尚可。看似条条框框圈出来很多,但实际上符合以上条件的人一抓一大把。
最重要的是,他们最终也无法确定三起案件一定能并案,该分头调查的还是要分头调查,如果能找到三名死者的共通点,再并案不迟。
老鼠来源的线索,组里正式决定放弃,也许凶手千方百计地取得小白鼠,本身就有一定的反侦察意识在里面,让警方疲于奔走着追查不可能有结果的线索,从而引开自己身上的疑点也不是不可能的。唯一还有侦查价值的,就是那个被朱大爷发现、凶手扔装装死老鼠铁皮箱子的地点。
虽然目前为止警方还不明白凶手怎么好好地要扔掉她用着很顺手的杀人工具——周聿早已经证实那些老鼠都是被老鼠药毒死的,非正常死亡——但是老鼠被抛弃的地点算得上人来人往,凶手拎着那么大个箱子如果走街串巷的话,目标太大,容易被人注意,坐在自家门前三五成群聊天的大爷大妈们警惕性可是很高的,所以她一定会尽可能快地扔掉这个麻烦,扔的地点离她的住处不会太远。这条线还有线索可挖,周聿不算一组的人,但她自告奋勇拖着闵三行一起去查,众人感激她的帮忙,对闵三行投来的求救眼神只能无视。
一天之后,dna检验报告出来,死者正是失踪已久的冯琼华。围绕她的外围调查再次开展,比一天之前详细多了。
既然从时间上来看,冯琼华是凶手的第一目标,那么她的身上,应该与凶手有些直接联系,或者与第二第三死者有些联系,警方一直在朴晚知和郝朋跃身上找不到的共同点,也许都集中于冯琼华一身。
冯琼华在辞去医生职务之后做了职业医闹并不是多保密的事,至少在她看来,自己的老单位被当做她的第一只螃蟹算不上什么不好意思的事。几乎所有她以前的朋友都见识过她认钱不认人,坑死医院的丑恶嘴脸。
但世人多只看衣衫不识人,别管钱怎么来的,冯琼华一直过着奢华的生活,频频出入高档场所,在x市医闹界很有些名气,用得着她,能从她身上谋到好处的人将她捧到女神的位置,站在她对立面的人们自然恨她恨得牙痒痒,而且她一直以面黑心狠,两头拿好处出名,天王老子来了,她都得揩下一层油来。
如此看来,三名死者之中,社会关系最乱,最容易被害的反倒是冯琼华了。
得知冯琼华的职业,众人敏感地意识到,本案的作案动机正在缓缓拨开面纱,终于露出冰山一角了!
朴晚知是市卫计委的工作人员,大小算个办公室的头头,主管下属公立医院;郝朋跃一年前老婆孩子在医院难产,母子两条命都没保住,他最终拿到了医院的赔偿;冯琼华是本市医闹界的人物,与两人都能搭上边,朝着这个方向查,前途一片光明啊。
明确了目标,再查起来就简单多了,不过两个小时,李承平就先一步找到了郝朋跃与冯琼华的联系:一年前,郝朋跃与本市妇幼医院的那场闹剧,就是由冯琼华一手策划的,闹得动静不小,连派出所都惊动了,出警记录还在,医院的一名保安被打,几名动手打人的被关了几天。
至于朴晚知,他这个人为人既吝啬又谨慎,贪了那么多钱,还是直到他死亡,众人才知道他是个真正的硕鼠,熟悉他一些的人都不知道在他的生活中除了他的前妻和女儿,还有其他女性角色存在,用他的话说,给女人花冤枉钱都是浪费,他的钱是绝对不能浪费的。
但通过对冯琼华社会关系的进一步调查,朴晚知与她关系密切的可能性很大。冯琼华出身不错,可是家里除了她之外,没有人在卫生系统就业。这个女人,同行对她的评价都是能量很大,深不可测,听说她的背后站着的人很牛,可至于这个人究竟是谁,竟是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大家对冯琼华能量大这一点深信不疑的原因,就在于她一把策划过几起大买卖,院方和患者家属都没占到便宜,两边被她坑,更有甚者,她带来的人动手将人打成重伤,居然只被行政拘留,没几天便放出来了,该干嘛干嘛。
当个医闹不容易啊,必须得在卫生系统内很吃得开,哪家医院都给个薄面,便是跟警察的关系也得好,避免被拉偏架,面面俱到了,才能挣到钱,不然,拿到手的,转眼间不定得孝敬哪路神仙去,自己吃力不讨好,很难在这一行里混得风生水起,不过混口饭吃罢了。
朴晚知充当冯琼华背后保啊护啊伞的可能不小,郝朋跃丧妻失子医闹事件升级,一名保安受重伤,凶手出于某种原因开始杀人,这一动机看起来合情合理,三名死者都能联系上,哪怕缺乏决定性证据,但在没有其他合理解释之前,他们只能顺着这条路走下去。
原本以为十拿九稳的事,却差点出师未捷了。
妇幼医院医闹事件受伤的那位小保安不是本市人,据知情人反映,小保安被打得相当凄惨,轻度脑震荡,全身多处软组织挫伤,这些伤都不算事儿,好好休养不会危及生命,当时他身上除了脑袋在最后的混战中不知道被谁给开了瓢,砸个血口子外没有别的外伤,就连他自己也没把这点伤放在心上,反而因为医院全额负担他的医药开支,还放了他半个月假好好地住院养伤,工资照开而沾沾自喜,不用上班,还好吃好喝有人伺候着休养,这好事儿,哪怕挨顿打也值了,最重要的是院领导私下里还给了他个不算小的红包,一万块钱啊,只要求他低调点别到处声张自己受伤原因,以他平均每月2000多块的工资,可是赚大发了。
可谁能想到,没有明显外伤的他,其实真的伤得很重,如果不是他一直住在医院,很可能就要英年早逝,做个冤死鬼了。
他的上腹部一直轻微疼痛,一开始他没当回事,挨了打,挂了彩,疼是正常的,反正疼得也算不上厉害,忍几天就应该能好。可是这种疼痛却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好转,而是越来越剧烈,没过几天,便是连呼吸都能让他忍不住泪奔,竟觉得全身没有一处不疼的,实在受不了,按了墙上的呼叫铃。
他住在医院并没有大毛病,平时只有小护士过来送一日三餐和消炎药,连葡萄糖都不用挂的,更加不可能来医生会诊什么的,他们这儿是妇幼保健院,主攻妇产科,别的方面马马虎虎,根本没人把他的伤情放在心上。
可是这里小护士姗姗来迟,进病房就看到他脸色苍白,出气多进气少地躺在床上,急忙叫人,进了急救室,才诊断出他的脾脏破裂,已经出血多天,再耽误下去,恐怕要有生命危险了。紧急做了脾脏全切术,他捡回一条命,要知道,脾脏急性大出血好诊断,慢性出血毕竟少见,往往容易被忽视,抢救不及时,死亡再正常不过。
再次清醒过来,他才觉得后怕,想要打电话报警,伤他的那帮人,造成这么严重的后果,不应该付出些代价吗?他的脾脏没了,以后身体造血能力和免疫能力都会明显下降,这是永久伤残,只关那几个人几天,他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电话打了,也有警察来了解情况,拿走了病历记录的拓本,可他左等右等等来的下文,不是打伤他的人被抓起来的消息,而是冯琼华。
这位被人称为花姐的女人,笑魇如花地推开了他的病房门,直吓得他差点没从床上摔下去,他可没忘记,正是这个女人,下令让那些人动手打他,只为立威的。现在,她非但没被抓起来,反而还能来到自己的病房,怎么能不让他害怕!
花姐来的目的很简单,她半点藏着掖着的意思都没有,只说有钱能使鬼推磨,他一个小保安,每个月拿那么一点点工资,还累得半死,昼夜倒班的,只要他开个价,出多少钱能不再追究自己受伤的事儿,她花姐都负担得起。
能用钱解决的事儿还叫事儿?花姐一脸嫌弃地看着小保安,彼时后者刚刚说出个三十万的数。区区三十万,呵呵,都不值得她跑一趟腿。
于是花姐痛痛快快地付了钱,让小保安签字画押,声明自己脾脏摘除与被殴打无关,以后也不会再以此来威胁,然后迅速闪人。
三十万啊,在有钱人眼里不算什么,可是对于一个月工资只有2000块的保安来说,是他不吃不喝十多年才能挣到的钱,他很可耻地怂了,安心养伤,伤好后辞职回了老家。
警察找到他时,他正开开心心地坐在自家院子里逗弄儿子玩。他拿到那笔钱回来后,办了个养鸡场,又娶妻生子,过得很好,当年的事,他并没有半分怨怼,甚至还心怀感激。
他的原话是:“很多人卖掉颗肾,才换个手机的钱,我摘了脾,能得到三十万,还好意思贪心想要更多吗?人得惜福,我现在过得很好,过去的那些事,就当过去了吧。”
最有可能恨这帮人的人已经早就放下了,警方驱车三百多公里得来的这么个结果,让众人心情很沉重,难道他们又错了?
罗丛娟在外面吃完早饭,准备回家。以前忙碌惯了,天天时间安排得满满的,现在突然闲下来,还真是很难习惯啊。
楼下空地只有小小的一片,住在附近的老年人都喜欢聚到这里打打麻将聊聊天,借此打发无聊的老年时光。罗丛娟离家多年,老邻居也都没几个认识她的了,今天好像往常一样低着头往家走,就被个热情的老奶奶拽住了:“哟,这不是罗家那闺女嘛,你真回来了?可有年头不见,你比小时候看着可结实了。”
罗丛娟一贯不太会与人交往,小小年纪失去父母,寄宿武校呆了多年,她总是独来独往,碰上这么热情的才能邻居,她勉强抬起头冲着老奶奶笑了笑。
这帮老人显然一天到晚都闲得发慌,不管认识不认识,纷纷招呼她过去坐着聊天。罗丛娟脱身不能,只得拘谨地坐下,只出个耳朵,别人说什么,她都微微笑,不接言,想着一会他们对她失去兴趣,自己就能趁机溜了。
众人的话题却天马行空地聊了下去,从罗丛娟转到董君严,纷纷表示那么好的孩子,可惜了,好人没好报啊。
还是刚刚拉住她的老奶奶转过头来与她搭话:“闺女啊,还记得你董大哥不?当初可是他救了你一命啊。你知道他没了不?”
知道,怎么不知道,罗丛娟心痛如刀绞,她对董君严的爱与依恋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一点点堆积起来的,不知不觉间,她已爱他入骨,可惜造化弄人,阴阳两隔,非人力能为。如果自己这条命不是当初他救下来的,现下自己追随他去也没什么大不了,反正她孑然一身,无牵无挂。
罗丛娟心痛得说不出话来,老奶奶本意也不非要她说话,只是想引个话题,转而去与别人闲聊:“唉,真是可惜了的,好在董家那小媳妇终于还是生了个孩子,不容易,男人都没了,一般人还真没她那勇气,孤身一人养孩子,再加上还有公公婆婆要抚养,啧啧,挺令人敬佩的。他们夫妻俩当初的罪没白遭,试管婴儿啊,据说女的身上要打一千针的,疼得很,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我听人说是真的,那小媳妇自己身子有毛病,要不是医学发达了,这辈子他们也不可能有个孩子,要不他们也不能结婚十年才跑去做试管,我听老董家的姐姐说啊,她儿子早知道儿媳妇有毛病,当初还执意要娶,她没少生闷气,可是现在再看看,人家这儿媳妇多情深意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