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崔鹏的感激涕零,李浩淡然笑道:“你愿意做牛做马那是你的事情,不过眼下……本王肚子饿了,你不该招待一下本王吗?”说完连连朝崔鹏挑眉。
“是是是……”崔鹏赶忙抬袖拭泪,竟被李浩挑眉的样子逗笑了,道,“王爷莫急,拙荆已去安排了。”
李浩道:“我可饿坏了,你让她别弄太多,耽误时间,我着急。”
“是是是……”崔鹏一连串地点头,赶忙出书房喊了一个仆役去通知他的夫人杨氏,催她快一点,王爷饿坏了。
今日晚饭,就李浩和崔鹏二人,吃到半饱的时候,崔鹏上酒,要敬李浩一杯,李浩自然不好拒绝,和崔鹏对饮了一杯,一杯酒下肚,李浩忽然心生感慨,搁下酒杯,幽然叹道:“崔大人,能和本王喝酒的人……可不多啊。”
崔鹏赶忙点头道:“王爷说得是,王爷何等身份……”
“这和身份无关。”李浩摆手道,“当年我还是一个小人物的时候,就已如此,能和我喝酒的人,真不多,只有入我法眼的人,才能跟我喝酒。”
崔鹏闻言一阵激动,因为按照李浩的话来说,自己算是入李浩的法眼了。
可李浩顿了顿后,说了一句很打击他的话:“崔大人你是唯一的一个例外,这次土着攻打崖州之事,你太让我失望了。”
崔鹏闻言羞愧万分,老脸发红,垂头道:“王爷教训的是,是下官办事不力,差点毁了崖州。”
李浩缓缓道:“知耻近乎勇,你能承认自己的错误,就要从错误中吸取教训,崔大人,你知道,你为何从扬州被贬至此,又为何一连十二年都未能起复吗?”
崔鹏抬头眨巴着眼望向李浩,问:“王爷是说……下官能力欠缺?”
李浩点头:“你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我这番话可能说得太不客气,但却是事实,你的确不是当官的料。”
崔鹏被这句话怼得无法言语了,若换做旁人,他定然会很恼怒,可眼前这人是李浩,刚刚救了他儿子的性命,而且身份高贵,于是他道:“王爷,明日下官便写奏章送去长安,辞去崖州都督之职,告老还乡,从此……”
李浩抬手打断他:“你先等本王把话说完。”
“王爷请讲。”
李浩提起酒壶,将二人酒杯倒满,缓缓道:“没人生来就是做官的料,这些都是要学的,只不过崔大人你选错了路,走上了一条歧途。”
“歧途?”崔鹏闻言赶忙拱手道,“请王爷明示。”
李浩太阳望向他,问:“听闻你科举出身?”
崔鹏点头:“回王爷,下官是武德五年探花。”
“哟,跟孙伏伽是同一届的呢,孙伏伽是第一届状元,你是第一位探花郎啊。”李浩笑盈盈道,“能摘得探花之位,想必崔大人应该学富五车,满腹经纶了。”
“大人太抬举下官了。”崔鹏汗颜。
李浩忽然长吸一口气,叹道:“可惜啊,崔大人你书虽然读得多,却把书给读死了。”
崔鹏闻言一愣:“王爷此话……何解?”
“该怎么理解便怎么理解。”李浩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酒,道,“我这句话似乎不难理解吧。”
崔鹏蹙眉道:“照王爷的意识,下官不该读书?”
“不,读书没有错。”李浩摇头道,“孙伏伽读的书未必比你少,但孙伏伽身任大理寺卿,官位比你大,每天处理的事务比你多,跟官员打交道的次数也比你多,有时候还要面圣,但孙伏伽做事一向很受皇上赞赏,滴水不漏,而你呢,差远了。”
崔鹏蹙眉仔细一想,似乎确实如此,大家都是科举出身,虽然状元比探花高一些,但也不至于差距这么大呀,他赶忙拱手道:“王爷,可否给下官指条明路?”
“帮你指路没问题。”李浩挑了挑眉,问,“那你可愿意抛弃自己的一身节操?”
崔鹏闻言懵逼,节操这个词他是第一次听说,不过这个词似乎不难理解,应该跟气节操守有关,他顿时皱起了眉,身为一个读书人,学圣人之道,行圣人之事,怎可抛弃圣人之气节与操守,于是他摇头。
李浩见状咧嘴一笑,道:“本王开个玩笑而已,莫要当真,崔大人,本王问你,你觉得本王,是否有节操?”
崔鹏道:“下官虽然与王爷相识不久,但早已对王爷之名有所耳闻,王爷为大唐创下无数功绩,皆利国利民,虽然有人传闻王爷吝啬贪财,但下官认为,那都是谣传,王爷自然是有节操的。”
李浩咧嘴嘿嘿笑道:“贪财吝啬,这不是谣传,本王确实如此,如此的我,你还认为有节操吗?”
“这……”崔鹏闻言迟疑了,好为难,按照圣人说法,这样的人绝对是小人,但崔鹏自己却觉得,李浩绝对不是小人,他所作的事,都是利国利民的大事,而且李浩还有无数保家卫国开疆拓土的战功,简直可以称为民族英雄。
他犹豫了很久,点头道:“下官依旧认为王爷是个有节操的人!”
李浩哈哈一笑,忽然道:“你是有节操的人,本王也是有节操的人,那为何你和本王却一点都不像呢?”
崔鹏闻言蹙眉沉思起来,是啊,李浩的有节操和自己的有节操为何差别这么大,贪财吝啬都能算是有节操了,这跟圣人训诫背道而驰啊,崔鹏的三观随时有崩塌的危险。
没错,李浩这次来就是要摧毁他三观的,然后再为其建立新的三观,这样才能让崔鹏脱胎换骨,这件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可不简单,其实最大的难度就是,别人要肯听你话呀,要是像李承乾那样的,李浩就算把嘴皮子磨烂,李承乾也不会听他半句话。
就在崔鹏沉吟之时,李浩忽然悠悠道:“崔大人,人生不只是圣人劝诫那么简单,圣人是圣人,我们是我们,我们是做不到圣人那样的,你一味地遵循圣人训诫,向圣人学习,那只是邯郸学步,并且还给自己带上了枷锁,跑起来自然就没有别人快了。”
崔鹏的脑子正处于一团浆糊状态,李浩的这句话如一股清泉忽然倒进了浆糊里,他似乎隐隐发现了什么,可就是抓不住。
李浩又道:“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你难道要一辈子跟着你师父么,你该自立,该有自己的思想,为自己率性而活,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
李浩的这句话如当头棒喝,崔鹏瞬间就理清了所有的杂乱思绪,是啊,自己这辈子都在追寻圣人的脚步,一味地压制自己的性情,压制自己的想法,做任何事之前,都会想一想,圣人该如何做,这样做人,确实能做个好人,可是有很多事,他总是做不好。
或许自己真的该变换一下思想,走自己的路了。
崔鹏领悟了李浩的话中意思,十分肃穆地朝李浩行了个礼,道:“多谢王爷指点。”
李浩淡笑摆手:“小意思,太客气了,崔大人你要忘掉你的圣人之言,一切以民族大义为重,心中自有准绳与标尺。”
“下官明白了。”崔鹏点头。
李浩端起酒杯一口将酒饮尽,道:“最近琼南的事,先莫奏报朝廷,以后若有要事奏报,提前报知本王。”
崔鹏淡然一笑,点头道:“是,王爷。”
李浩见状挑眉一笑:“哟,很有悟性哦,这么快就学会变通了。”
李浩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按照崔鹏以前的性子,听到李浩的要求后肯定会说,这不符合朝廷法度,没错,李浩虽然是琼南郡王,但却不可过问琼南政务,更没有权力对崔鹏指手画脚。
以前崔鹏也听李浩的话,那是因为李浩本事大,他需要李浩,而且李浩所有要求都不违反朝廷法度,现在李浩的要求明显不合规矩,但他没有丝毫犹豫地就答应了李浩,说明他已经学会变通了,他知道,只有靠李浩,琼南才能发展壮大,所以他要向李浩借力。
崔鹏闻言笑呵呵地拱手:“那得多谢王爷您这位良师指点。”
“还会拍马屁了,完了,你节操丢了,哈哈……”
能改变一个人,是很有成就感的,李浩现在很高兴,不仅让土着顽固派吃了大亏,还改变了崔鹏,他相信,以后的崔鹏,一定很会来事,而且很会做事。
李浩吃完饭,朱瑞环来报,亲唐的几个部落派人去王府送信,说大唐派去指导他们种田的农民被人暗杀了五个。
李浩闻言皱眉,当即便下令去梓留部落,崔鹏这次也跟李浩一起过去。
由于一天一夜未睡,李浩很困,但此事非同小可,他暂时也没心思睡觉,风风火火地来到梓留部落,见到了首领萨伊卡。
萨伊卡目前是李浩委任的琼南土着代表,也就是说,大唐官府如果有什么事需要跟琼南土着交涉,都要找萨伊卡,萨伊卡因此已经成为亲唐派土着的领军人物。
听说李浩和崔鹏到来,萨伊卡赶忙接见,见面后,李浩也不废话,直接问:“萨首领,听闻本王派人的农事技师被人暗害了五人?可有此事?”
萨伊卡歉然点头:“回王爷,是的,此事怪萨伊卡疏忽,没有保护好他们,请王爷责罚。”
“先不谈责罚,找出真凶才是关键。”李浩道,“事情发生到现在已有一天了,你们可查出是谁干的?”
萨伊卡道:“据我们查证,应该是莫洛部落的人干的。”
崔鹏在李浩耳畔低声道:“莫洛部落是顽固派。”
李浩闻言点头眯眼,沉默了许久之后,冷声道:“萨伊卡,本王可以借你们精良兵甲五千,你带领其他部落铲平所有反对大唐的部落,可做得到?”
“什么?”萨伊卡闻言瞪眼惊呼,“他们都是萨伊卡的同胞!”
“不!”李浩摇头冷然道,“你们已经归顺了大唐,现在,本王需要所有的琼南土着统一,而你,萨伊卡,你如果能统一琼南土着,本王会奏请唐皇,封你为琼南安南土司,知道什么是土司吗,就相当于是琼南部落的王,占据半个琼南岛,手握重兵,政务自理,大唐不会干涉,到时你的地位将不在本王之下,你们可以享受与大唐的一切贸易和文化交流,不过每年需要朝贡,以示臣服,这也是你们唯一需要对大唐做的。”
“这……不就相当于一个国了吗?”萨伊卡听完李浩的话,震惊无比的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