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汗不可!”陈永贺闻言立刻惊呼起来。
阿史那贺鲁顿时皱眉不悦道:“为何不可!你要替他说情?”
“不。”陈永贺恭敬道,“可汗,杨藩手握两万大军,就在城外,倘若此刻下旨杀他,恐怕他会狗急跳墙啊。”
阿史那贺鲁闻言顿时惊出满背的冷汗,赶忙问:“那该怎么办?”
这时,又一文臣忽然出列道:“可汗,臣以为杨藩不可杀。”
阿史那贺鲁顿时皱眉道:“岂有此理,杨定国叛国投唐,朕岂能饶了杨藩!”
那文臣道:“可汗,杨藩是个人才,自从他学艺归来,十战十胜,而且每一仗都打得极为漂亮,想要对抗唐军,非他不可,虽说按国法,杨藩理应被诛连,但如果可汗法外开恩,杨藩定会感念可汗大恩,竭诚相报,眼下是非常之期,当施非常之法。”
话音刚落,一个武将也出列道:“可汗,臣也觉得这话很有道理,杨藩虽然是杨定国的侄儿,但他离家已有十三年,回来之后也并未与杨定国见面,杨定国叛国与杨藩没有关系,倘若可汗执意要处死杨藩,极有可能会逼杨藩谋反,如今迪力拉尔娜大军压境,此刻若逼反杨藩,实为不智!”
“他敢!”阿史那贺鲁闻言瞪眼怒喝起来,他根本就未将这二人的话听进去,大声道,“他始终是杨定国的侄儿,朕岂能信他,传朕的旨意,召杨藩来见朕,只可带十个亲随,大军留于城外!迪力契莫,你带一百刀斧手,一百弓箭手在瓮城之中埋伏,将杨藩拿入大牢,他若敢反抗,格杀勿论!”
“是!”一个身材魁梧的武将抱拳领命,快步走出了殿外。
此刻,王庭城外,两万大军整整齐齐地站成两个方阵,军阵的最前方,一个身穿金色铠甲的武将骑在马背上,傲然望着城头,此人看起来三十出头,模样十分俊朗,坐在马背上一动不动,风将他的披风吹得咧咧作响,他就是杨藩,在隋唐演义之中颇有名气的一个大反派,没想到他竟真实存在。
“将军,你真的要进城吗?”杨藩的战马旁,一个手持金背大刀的年轻人问,这年轻人叫做杨力,是专门负责给杨藩扛刀的亲随,因为力气很大,所以取名杨力。
杨藩面无表情道:“放心,本将军不会有事。”
杨力还是满面担忧道:“杨老将军投降唐军,还献出了新源城,可汗一定大怒,恐怕要诛连将军您,将军,咱们若是现在走,还有机会。”
“我不会走。”杨藩微微昂头,傲然无比道,“好不容易有机会跟樊梨花一较高下,我岂能轻易离开,你放心,沙钵罗可汗杀不了我。”
杨力闻言还想再劝,忽然城门嘎拉拉地打开,一个侍卫策马冲了出来,远远便高声道:“镇远将军杨藩接旨!”
杨藩赶紧下马,低头行礼:“臣杨藩接旨!”其余所有人也跟着一起行礼。
然后那侍卫开始念圣旨,圣旨内容比较简单,就是说杨藩克敌有功,进殿面见可汗,听候封赏。
圣旨念完,杨藩上前接过圣旨,那侍卫道:“杨将军,可汗让你将大军留于城外,只能带十个亲随入城。”
杨藩闻言微微一笑:“我自己一人入城便可。”
他说罢回去跟副将吩咐了一番,便跟着那个侍卫骑马入城,刚进入瓮城,城门便关上了,杨藩回头看了一眼城门,淡然一笑,没有说话。
这时,瓮城四周的城墙上忽然出现许多弓手,全都弯弓搭箭对准杨藩,同时,瓮城其他内门打开,冲出上百手持锋利弯刀的士兵,将杨藩团团围住。
看着眼前的一切,杨藩额头渗出了冷汗,但他还是故作镇定,高声喝问:“你们这是在干什么,我可是刚立下战功的功臣,谁敢如此大胆!”
“对不起了!杨将军!”一道粗重声音传来,身材高大的迪力契莫出现在了城头,满面冷峻地望向杨藩,道,“这是可汗的意思!”
杨藩仰头望向迪力契莫,高声问:“可汗为何要如此对我?”
迪力契莫面无表情道:“因为你的叔父杨定国叛国投唐,将新源城拱手送给了唐军,你是杨定国的亲侄子,按国法,当被诛连!”
“杨藩不服!”杨藩瞪眼高喝道,“杨定国虽与我有叔侄之名,但我与他已有十三年没有来往,这十三年间甚至都未与他说过一句话,他叛国,与我何干,杨藩一片赤胆忠心,日月可鉴,我要见可汗!当面与可汗解释!”
迪力契莫道:“此事我不能做主,我只不过是奉命行事,你最好不要反抗,否则格杀勿论!”
杨藩高声道:“好,我不反抗,但迪力契莫将军,我听说大唐已击败我们十二万大军,直奔王庭而来,不是我杨藩吹嘘,除了我杨藩,没人能挡得住唐军,还请迪力契莫将军为国考虑,替我向可汗通报一声,就说我杨藩求见,就算定罪,我也想亲耳听到可汗说。”
迪力契莫闻言犹豫了片刻,点头道:“好,你且等着,我帮你一次,但倘若可汗不肯见你,那便怪不得我了!”他说罢朝身边的一个人低声叮嘱了几句,便返身离开了。
杨藩站在瓮城之中一动不动,宛如一尊石像,人生就是一场赌局,杨藩就是一个疯狂的赌徒,他这次是以自己的性命为赌注,赌阿史那贺鲁会见自己,只要阿史那贺鲁肯见他,他就有把握保住自己的命,并且还会对他委以重任。
杨藩敢赌,是因为他经过慎重考虑,如今唐军压境,阿史那贺鲁也很烦躁和苦恼,而杨藩对朝中的文臣武将尽都做过调查,武将之中,能战之将倒是有十几个,但算得上帅才的,唯有杨定国一人而已,眼下杨定国投唐,西突厥必须找一个厉害的将领带兵御敌,而放眼整个西突厥,只有他杨藩可以做到。
杨藩知道阿史那贺鲁不是傻子,阿史那贺鲁也知道朝中哪些武将厉害,哪些武将草包,之所以派阿史那沙弼和葛弼罗去抵御唐军,是因为他们二人信得过,至于杨定国,虽然厉害,但他终究是汉人,所以只让他去守新源,以防万一。
杨藩也知道,自己肯定也很难得到阿史那贺鲁的信任,毕竟他也是汉人,但没关系,此一时彼一时,眼下西突厥正值用人之际,他有办法获得阿史那贺鲁的信任。
等了许久,迪力契莫终于回来了,站在城头朝下方大喝:“可汗开恩,要见杨藩,把杨藩绑了,带去王宫见可汗!”
西突厥人处处模仿汉人,但唯独房屋建筑风格没有模仿汉人,西突厥地处西域,与大唐来往较少,与西方诸国交流较多,在衣食住行方面受西方教派影响较大,所以他们的房屋宫殿大多都是欧洲古典风格,圆顶弧窗,但西突厥毕竟是草原民族出身,虽然跟西域国家学了一些东西,但并未学得精髓,所以王宫虽大,却布置得很乱,显得不伦不类。
很快,杨藩来到王宫,进了朝议大殿,杨藩虽然身上绑满了绳索,但并不影响走路,他大步走到殿心位置,躬身向阿史那贺鲁行礼,声音洪亮道:“臣杨藩拜见沙钵罗可汗。”
阿史那贺鲁面无表情地“嗯”了声,然后缓缓道:“免礼吧,听说你要见朕,有何话要说?”
杨藩直起身来,道:“可汗,杨藩刚刚在西陲以两万兵马击退了阿拉伯帝国的五万大军,特还朝复命。”
“此事朕已知晓,还有何事?”
杨藩继续道:“可汗,臣虽带军刚刚回王庭,却已听闻唐军压境,我西突厥损失十二万兵马和两位大将军,当真是国之大耻,杨藩不才,但自忖在行军用兵方面还是有点手段的,望可汗给杨藩一个机会,带兵抵御唐军,保西突厥安宁。”
“你?”阿史那贺鲁闻言双眼眯了起来,冷哼道,“你还想带兵抵御唐军?你的叔叔杨定国叛国,将新源城拱手送给了唐军!朕没立刻斩你,已是格外开恩了!”
杨藩满面镇定道:“可汗,杨定国确实是臣的叔父,然而杨藩因为有这样的叔父而感到羞耻,杨藩听闻这个消息的时候,只觉我杨家颜面尽丧,恨不能横刀自刎,以谢可汗恩情,但如今大敌当前,唐军凶猛,朝中恐怕无人能挡唐人兵锋,杨藩历尽千辛万苦学来这一身兵法之道,为的就是报效国家,岂能置家国不顾,还望可汗给杨藩一个机会,让杨藩证明自己的赤胆忠心!”
阿史那贺鲁眯眼盯着杨藩看了许久,依旧摇头,杨定国实在太让他寒心了,他现在根本无法相信这些汉人武将了,更何况杨藩还是杨定国的侄儿。
阿史那贺鲁沉默了许久,忽然抬手道:“来人,将杨藩拿下去,锁入大牢,三日之后问斩!”
杨藩闻言双眉一皱,站在那里不动了,当两个侍卫过来准备押他走时,杨藩猛地用力一挣,只听“啪”地一声,绳索瞬间被崩断,两个侍卫被杨藩顺势一推,双双飞了出去,砸得群臣东倒西歪。
杨藩速度好快,挣断绳索后便如一支脱弦之箭,直奔阿史那贺鲁冲去。
阿史那贺鲁吓得连声惊叫:“救朕!快救朕!”所有侍卫纷纷冲了过来。
然而他们的距离有点远,速度也远不及杨藩快,杨藩三两步便已冲到了阿史那贺鲁面前,那些侍卫均都站在了他身后三米开外,手持兵刃对着他,不敢轻举妄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