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
荒人大祭司牵动嘴角皱皱巴巴的皮肤,稀疏的眉毛轻轻挑起,伸手磕了磕手中的木杖:“这条街!”
“我们!”
“的!”
木杖磕在街道的石砖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荒人大祭司那浑浊的双眼轻轻眯起,口中缓缓吟诵起晦涩的咒语,如同老人开口绵长不清的呻吟在风中响起。晦涩的念诵声沿风飘散的很远,落入荒人们的耳中,牵动这群荒人们身上那烈火般的图腾……
火焰般的图腾再度燃起,鲜血般艳丽的火舌在风中更加鲜活的扭曲起来,在这群荒人的皮肤上游走成更加繁奥的花纹!
荒人们的肌肉犹如活物般扭曲鼓胀开来,每个人的皮肤下面仿佛都涌动着岩浆,将坚韧的皮肤映的通红。荒人们耸着肩骨脊背缓缓站起身,身上的血液被蒸发成淡淡的血气,厚重的筋骨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呻吟。
“呜嗡……”
长枪在空中抽过呼啸的风声,血墨色的虹光流转,撕破冰冷的夜色!
荒人们仰天嚎叫着,肌肉虬结颤动,血焰般的纹络在身躯上蜿蜒而起,从口齿间缓缓冒出如长蛇般白气!近千名状若厉鬼般的荒人奔袭而来,糟乱的长发在火光中摇曳,裹挟着赤色洪流在黑夜中再度亮起!
荒人们狰狞的面容倒映在血红色的琥珀当中,血红色的琥珀轻轻转动,随着睫毛落下,狭长的瞳孔骤然缩紧。缭乱的狂发在风中翻卷蜿蜒,冰冷的枪尖几乎是一瞬间便刺穿了数名荒人的身躯!而几乎是在刺破血肉的一瞬间,那些活生生的荒人便被剧烈膨胀开来的血色虹光旋磨撑爆而开,碎裂成了漫天的断骨碎肉,随着粘稠的血水砸到地面上!
“不想滚,那就留下来吧。”
白漠云双眼轻轻眯起,纵身穿过洒落的血雨,薄薄的嘴唇弯起残忍的弧度,随着那双血红色双眸中的瞳孔轻轻转动,黑色的衣角在人群中旋转飘飞!
沉重的枪尖砸在人群里,扫起一片荒人!
……
夜色渐渐消退,天边亮起蒙蒙的鱼肚白,还算宽广的长街上散落着碎石和木屑,漂在血水中。
“咵……”
“咵……”
染着暗褐色血迹的黑色长靴踩在血水中,发出响亮的水声,盘着九条狰狞恶龙的黝黑长枪歪歪斜斜的摇晃着,随着黑色的衣角缓缓垂落到地面上。
“铛……嗤呤呤……嗤……”
枪头砸在地面上发出一声轻响,在砖石碎裂的地面上轻轻拖动,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锋利的枪刃划开粘稠的血水,又缓缓弥合到一起,荡起层层涟漪。
“嗬……呃咕……”
荒人大祭司躺在血水中,枯槁的皮囊轻颤着,似乎是在努力的撑起身子……他手中的木杖在发着微光,淡红色的光晕压制着他身上碗大的血窟窿,努力迫使着伤口不流出鲜血来。
沉重的长枪在地上拖动,发出刺耳的摩擦音宛如死亡的呢喃,在荒人大祭司的耳边响起。
荒人大祭司慌张的蹬着腿,身子倒在血泊中,仅能努力的抬起脖子抽动着干瘪的眼皮,看着眼前拖着铁枪一路前行的黑衣军卒,然而浑浊的双眼中倒映着却是模糊不清的残影。
“二师兄杀人从来不多说一句废话,我不同,我需得让你死的明明白白。”白漠云走到荒人大祭司的身边,低头俯看着这个形容枯槁的老迈荒人,手中的枪尖缓缓的顶到荒人大祭司的咽喉,沉默了片刻突然叹了口气:“本来想说犯我大秦者虽远必诛的,但想想你大概是必死了,这句话应该无法传递给你的族人……不过也无妨,我只需要杀到让你们害怕便是了,只不过费上些时间。”
“而你……”
“去阴曹地府为你们所做的一切忏悔吧,假如有阴曹的话。”白漠云深邃的双眼轻轻眯起,手中的长枪狠狠地插入荒人大祭司的咽喉!随着血墨色的虹光在枪头爆发开来,血花喷涌!
“咵哒!咵哒!咵……”
马蹄踩在血水中从远处疾驰而来,一队浑身浴血的骑兵停在了长街上,看着一地的碎尸策马缓缓前行。
“有人!”
“备战!”
“锵!”
“锵!”
“锵……”
长剑纷纷出鞘,凝涸着血迹的锋刃在熹微的晨光中闪着冷厉的光芒……如今铁血关乱做一团,士兵们亦是各自为战,此时能从混乱的战团中杀出重围的,显然是一队不知杀了多少荒人的老斥候,大概有几十人左右。
“军候!”
听到身边斥候的轻唤,为首的那人缓缓转过头,蒙着斥候沙巾的脸上只露出一双熠熠的眸子。
“这些都是荒人的尸体碎肉!”
为首的那人眸中露出讶异,一个不可能的念头陡然闯入了脑海,僵硬的转了转脖子,看向长街那头缓缓提枪站直身体的黑衣军卒……
他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没有山字营的尸体,只有荒人的尸体碎肉!
这长街上少说也有六七百名荒人的尸体碎肉,岂不是说,皆为这黑衣军卒一人所杀?!
屠杀!
一场彻头彻尾的屠杀!
“公子!”
突然两侧的青楼中跑出来了几十名打扮整齐的姑娘,各个娇声软语,手中拎着茶点,或是捧着美酒。丝毫不顾这满街的碎肉惨景,殷勤的迎上那黑衣军卒……
她们是受伤较轻的少数人,亦是这春风街十六坊的代表。
上至莺歌抚琴的头牌,下至打扫酒桌的丫鬟,如今却都打扮的漂漂亮亮,迎上白漠云。甚至从这群斥候身边匆匆跑过,都没有回头看上半眼。
“这……”
斥候们迟疑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有些茫然的原地策动着马儿,踏着脚下的血水发出清亮的水花声。
“走,我们也过去。”
为首的斥候闷声说道,紧握着马缰缓缓向前,踏过一地的碎石残肢,踢开冒着缕缕白烟的火把。而身后的斥候则纷纷策马跟上,紧随在那为首斥候的身后。
“公子,吃些茶点嘛!”
“公子,别管她们,这可是我特意找来的果脯!”
“公子,喝酒!我这可是……哎!哎哎……”
发现手中的酒坛被人从身后拎起,那名歌女急忙转过身,却迎着熹微的晨光看到了一道蒙着面庞的影子,策动着马蹄,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
那歌女顿时被吓了一跳,踉跄的便要摔倒,却被一只有力的臂膀搀在了怀中。
“李军候,还活着呐?”
白漠云搀稳那歌女,抬头看向那蒙面的斥候,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容。
身后的斥候们缓缓跟了上来,停住了马蹄,聚拢在那蒙面斥候的身后。拎着酒坛子的斥候缓缓伸手拉下沙巾,露出了一张清癯刚毅的面庞,赫然是与白漠云有过数面之缘的军候李勋!
“这些是你杀的?”
“难不成是你?”白漠云好笑的看着他,不知道这位有过数面之缘的李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如果是想对他不利的话,恐怕是打错算盘了……
他能杀了这近千名荒人,亦能将这数十名斥候斩杀得一个不留!
“几百?”
“近千,加一个大祭司。”
李勋沉默了片刻,看了看白漠云身后死不瞑目的荒人大祭司,没有说话。
有着大祭司的荒人军队,和没有大祭司的荒人军队,个中的差别他还是知道的……可以毫不夸张的说,有着大祭司的荒人军队,哪怕只有百人,亦能毫不费力的杀掉上千人没有大祭司的荒人军队!
“铁血关已经被荒人攻破了,我看到荒人的信号焰火了,想必大部队随后便会赶到……”李勋轻轻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如果是你来指挥,你觉得眼下应该怎么做?”
“我会怎么做?”
白漠云眯起深邃的眸子,嘴角缓缓露出冷峭的笑容:“我们的马比荒人快,我们的人比荒人多,我们的兵器比荒人精良,只可惜统帅者是个傻子。且先不论随后赶来的荒人大部队,眼下入了铁血关的不过就是一群瓮中之鳖罢了……”
“我们比他们强,还能怎么做?”白漠云双眸凛然,冷笑道:“自然是统统杀光,一个不留!”
“大胆!你……”
“住口!”
李勋大喝一声,双眼紧紧的盯着白漠云那凛然的双眸,翻身下马,缓缓拍开怀中酒瓮的泥封。
顿时一股浓郁的酒香弥漫在空气之中!
李勋轻轻晃了晃怀中的酒瓮,顿时发出一阵清亮的水声,空气中的酒香更加浓郁了几分。深吸了一口气后,缓缓单膝下跪,双手捧起酒瓮送到白漠云的身前。
“还请……”
“将军饮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