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辘辘……辘……”
辘辘的车轮碾过砂石,发出簌簌的声响。
马车颠簸,布帘随着马车轻轻摇晃着,细风沿着帘隙穿过,轻轻地吹起少年耳边的发丝。
“唉……”
轻轻的叹息在耳边响起,令那少年的眼皮轻轻地跳了两下,但却仍旧没有睁开双眼,紧抿住嘴唇坐在原地,随着马车左右摇晃着。
“嗨……”
又是一声叹息在车厢中响起。
那少年终于忍不住了,缓缓睁开双眼,侧头看向那唉声叹气的华服公子:“殿下,若是不想与我们一道前往俞崖镇,可以与九叔一道先行前往桑山城,我们会随后赶过去的……”
“君先生,我并非……唉……”嬴镛抬起长袖,又重重的垂落,忍不住开口叹了口气:“你也知道我与那宁姑娘,此前在那茶铺的时候……”
“无妨。”
君涯轻抬双眸,嘴角带着温润的笑容:“介时我等与宁姑娘交涉即可,殿下不用说话便是。”
“我……”
“叩叩。”
马车的车厢发出沉闷的敲击声,秦九那苍老的声音在马车外传来:“殿下,前面就要到俞崖镇了。”
嬴镛闻言一窒,喉头轻轻滚动了两下,抬起袖子像是要说什么,但最终仅仅只是深吸了一口气,温声开口道:“好了九叔,我知道了。”
车厢摇摇晃晃,又再度恢复了一片寂静之中。
嬴镛看了看君涯,又看了看燕寻,张了张嘴欲言又止,终究还是化作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唉……”
……
“笃,笃笃。”
君涯轻屈手指敲击在门板上,那破旧的门板很快的便拉开了一条缝隙,带着些许不耐烦的小厮将们拉开,看到众人身后的马车顿时换做了一张奉承笑脸:“几位客官,可要在此歇脚?咱家的驿站,无论是送信还是换马,那都是这俞崖镇上顶尖的!几位客官绝对……”
“我来找人。”
君涯摆了摆手,看到那小厮脸上的笑容逐渐收敛,却是不慌不忙开口问道:“可有一位宁姑娘在此处?”
“宁……”那小厮闻言脸色一变,开口刚说了一个字,便急忙闭上了嘴,双眼来回打量着燕寻一行人,皱了皱眉头:“敢问几位与这宁姑娘是何关系?”
“我等与宁姑娘有约在先,在下姓君,你可……”
“原来是君公子!”
那小厮急急忙忙的拉开门,伸手向着驿站里面一伸,不好意思的笑着说道:“小的眼拙,不知是宁捕头的贵人,君公子里面请,莫要与小人一般见识……”
君涯笑着点了点头,一副极好说话的和气模样。
八师兄便是这样,出门在外皆是一副笑容温润的老好人模样,谁人见了不夸一声君子如玉?然而一回到后山,就开始放飞自我,心中的腹黑种子蠢蠢欲动……
别人不清楚,但燕寻心里如同明镜一般。
整个后山最能搞事情的反倒不是六师兄,也不是二师兄,而是眼前这个笑起来极好看的八师兄!
一边闷头想着,一边跟在八师兄身后随小厮穿堂上楼,还未等嘴角的笑容轻轻舒展开,八师兄的脚步便兀自停下,紧接着耳边便响起了一连串沉闷的敲门声。
“笃笃笃。”
小厮清了清嗓子,开口叫道:“宁捕头,君公子到了!”
屋里沉寂了片刻后便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的声音,宁无常的声音亦是从屋内传来:“知道了!”
小厮退后两步,对着众人咧嘴笑了笑,挑了挑眉毛缩着脖子小声道:“那,没小的什么事,小的便先下去了。咱们这驿站平时也没什么人,二楼的屋子都空着,平时都打扫过,各位客官随意住着便是。若是有什么吩咐各位客官尽管大声招呼,楼上楼下离得不远,都能听到的。”
“好。”
看到君涯对着小厮笑着点点头,嬴镛亦是和气的笑了笑,对着秦九使了个眼色。秦九轻轻颔了颔首,伸手从袖中掏出一块碎银子,举到那小厮的面前。
“这些付房钱,多出来的算你的。”秦九沉着脸色,眼皮低敛,伸手指了指靠着最里面的一间房吩咐道:“门外的马好生照料,稍后送一桌好酒菜过来。”
“哎,好!”
那小厮一口应下,欢天喜地的捧着碎银子下楼去了。
“公子。”
秦九伸开衣袖,侧身让着嬴镛向最里面的那间房走去,嬴镛对着君涯拱袖笑了笑,便随着秦九迈步而行。
“吱呀……”
身前的房门被拉开,宁无常的身影顿时出现在众人眼前,头发微湿的披散下来,露出清丽犹如出水芙蓉的面庞,和着晨光透过窗棂洒下,美丽的让人呼吸都慢了一拍。
嬴镛抬着脚,愣愣的看着宁无常,迟迟没有落下。
宁无常反倒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君涯,顿时恍然,嘴角轻轻翘起:“姐夫,先进来再说吧,这件事需慢慢的讲,我沏了茶的。”
君涯脸上的笑容一窒,讪笑着点了点头,与燕寻一并对着嬴镛拱了拱袖,抬脚走了进去。
“吱呀……”
“砰。”
木门轻轻掩在一起,犹自不断地轻颤着。
“公子。”
“公子。”
嬴镛这才好似回过神来一般,转过头看向面无表情的秦九,看着秦九站在廊道的尽头,于是摇头轻轻笑了笑,迈步走了过去,随着秦九入了屋子。
始终没有回头……
宁无常静静的站在门口,听到走廊尽头的关门声响起,这才轻轻点了点头,转头看向动作优雅品着茶茗的师兄弟,不由得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姐夫,你们两个明明是师兄弟,怎么却好似双胞胎一样。”
燕寻闻言轻轻抬眸,放下手中的茶盏,奇怪的看了看八师兄,却见得八师兄亦是好笑的看着他。
“我不及小师弟长得俊美。”八师兄笑了笑,伸手亦是放下了茶盏,继续说道:“大概是谦和的气度一般无二吧,毕竟都是夫子教出来的。”
谦和?
燕寻面皮一抽,蓦然想起那个在风中拎剑大喊屠狗的白衣少年,又想起那个被砍得仓皇逃窜的飞廉圣子……八师兄你砍人的时候可没这么说过啊!
然而宁无常却是深信不疑,拉开凳子坐下,低眸提起茶壶浅笑道:“江湖中都在说夫子有教无类,徒弟皆为圣贤君子,如今一见果然是传言不虚。”
“宁姑娘谬赞。”
听着两人一个面皮不红的扯谎,一个傻乎乎的深信不疑,燕寻觉得自己还是多喝几口热茶……如八师兄这般臭不要脸的夸奖自己,果然还是做不到的啊!
“这位燕……”
“燕寻,还未及冠,如今龙虎巅峰。”
“啧,年轻有为。”
燕寻急忙放下茶盏,摸了摸嘴巴,弯着笑眼拱手道:“宁姑娘谬赞,谬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