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楚家的烹饪手艺是一脉相承下来的。
简单的一个水煮野菜和一个麻辣鱼头,就能做的比酒楼里的还要好吃。
“臭小子!你去打点酒来!”
摇了摇空空如也的酒瓶,楚梁抬了抬手中的拐杖狠狠地敲了敲楚无衣屁股,伸手从怀中掏出来几文钱扔到桌子上,干瘦的脸上透着些许酡红,显然是有了几分醉意。
燕寻坐在他的对面,看着楚无衣捂着屁股站起身,于是苦笑着摊了摊手。
看着楚无衣拿着空酒瓶和桌上的钱走出门外,楚梁这才缓缓地长叹一声,浑浊的双眼看向燕寻:“我家这臭小子,能和你结拜,实在是踩到狗屎运了……”
“哪里。”燕寻摆了摆手,淡笑道:“能与二哥结拜,应该是寻之幸甚。二哥为人忠厚,胸有豪侠之气,假以他日前途必定不可限量。”
“寻小子,定然是你又来捡好听的哄老夫吧?”楚梁干瘦的脸上缓缓露出一丝笑意,伸手点着燕寻摇了摇头:“我家无衣我是最清楚的,一心想学武,对于儒家经卷那是一见就困,可这连基础的儒典都背不上来,又如何能进稷下学宫?”
燕寻知晓这是楚梁在向自己问门路,但他自己都是稀里糊涂的被夫子收入门下,又如何可知这稷下学宫如何进得去?
如他这般因缘际会。
这对他这种出身的人来说,或许简单的很。
而对于楚无衣叔侄俩来说,却是千难万难。
看到燕寻沉默,楚梁吧唧了一下嘴,皱着眉头沉声道:“你肯定想知道,这江湖中武林门派众多,而我家那臭小子根骨又不差,为何非要去稷下学宫找夫子吧?”
“的确。”燕寻点了点头,出言道:“二哥根骨很强,若是自幼习武,如今修为不会在我之下。且这江湖中,无论是真武山,烂陀寺,又或者是蜀山剑阁,都要比稷下学宫来的要强。倘若二哥志在学武而不是读书,又何必强求于他呢?”
楚梁沉默的垂下眼帘,伸筷子夹了一口鱼肉放进嘴里嚼了嚼,直到将鱼肉咽下肚,这才长叹道:“他父亲把他托付给我,就是想让我把他教育成材,可我这身体却是一天不赶一天了,总有一天要撒手人寰的……倘若他只是想做一介武夫,我大可以把他送到一家武林门派,可他终究是与他人不同的……他父亲的遗志,楚氏一族的遗志,如今都在他的肩上……”
楚梁那张老脸上皱纹横布,深眉紧锁,倘若此时再配上一根大烟袋,或许会更应景一些。
远远看去,便是一个大写的愁字。
“在这江湖,真武、蜀山、烂陀,都不适合他。”楚梁霍然抬头,看向燕寻,眼中似乎闪着眸中光芒:“唯有……唯有夫子……”
“那可能……会让楚叔你失望了……”燕寻轻叹一声,打断了楚梁的话,缓言道:“楚叔,不瞒您说,我当初能被夫子收入门墙,一是因为自身剑道天赋超群,二则是因为夫子与家父有旧,而我又是从蜀山剑阁来的……各方的因素太多,也太过复杂,我也不知道如何才能帮的上二哥……”
“差矣……”楚梁轻咳了一声,一只手搭在桌子上,看着燕寻沉声道:“夫子与我们楚家亦是有旧。”
“啊?!”
燕寻却是没想到这个世界竟然这么小,随随便便拜的义兄,家中竟然也与夫子有所关联!这件事,说起来也未免太过巧了一些,简直就像是在小说中出现的那种剧情!
“相信你刚才也探出来了,老夫体内的经脉一团乱麻,淤塞萎缩,比之寻常人都要不如。”楚梁伸手摸了摸手腕,低着头苦涩的笑了一声,鼻头尚带着几分酡红:“当年断龙关,是夫子救了老夫等人一命,方才死里逃生。但即便如此,老夫亦是重伤难愈,一身武功尽废,沦落至此……”
断龙关?!
这是燕寻第二次听到过这个词,上一次还是从梅老和盖老的口中得知,而梅老和盖老,亦是那次战役的幸存者之一!
“相信你也看到了,我如今……唉……当年叱咤江湖的楚梁,大楚的后人!顶天立地的男儿!如今却沦落到替别人写信方能养家糊口的地步,实在是……想想就他娘觉得可笑……”楚梁说着说着却是红了眼眶,狠狠地砸了一下桌子,震得桌子上的碗盏轻轻地跳了一下。
“大……楚?”燕寻眼皮一跳,脑海中那蜀山的三千道藏一闪而过,迅速明白过来这楚梁叔侄二人的身份,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在当年的嬴天命还未统一五国之时,大楚一度是五个诸侯国中的最强者,且多以豪杰狂士着称于世!
宋不辩舌战五国群雄,走遍五国之都,遇王而不跪,遇城不下马,披发赤履而与诸子百家高辩于朝堂之上,屡屡得胜,便是当年的嬴天命亦不得不称其一声宋师!
春申公楚榭执大楚军旗,率三千大楚铁骑进攻三万赵晋联军,于两军阵前脱剑横膝,痛饮高歌,而无一剑临身!
大将军萧武阳,狂人苏甲子,大楚的名士数不胜数。
这个以火为尊,以凤凰鸾鸟为图腾的国家,曾造就了无数的辉煌,可以说是在大秦以前最为鼎盛繁荣的文明!而如今楚梁摊牌的目的却是再明显不过了,燕寻心知肚明……
“你既为夫子的门生,那楚叔也不瞒你!”楚梁咬了咬牙,沉声说道:“楚无衣与我,都流淌着大楚的血脉!而楚无衣身上的血脉更是当年大楚春申公的嫡系血统!”
“他若是想要称王,若是想要光复大楚!就必须得学会读书!练武只能做任侠豪杰,而唯有熟读兵法通晓治国,方能成就一番大事业!”楚梁那干瘦的脸上满是坚定,手中的筷箸狠狠地插在鱼头上,抱拳道:“而无论真武、蜀山还是烂陀寺,都无法帮他做到这些!唯有夫子,才能!”
“楚叔,二哥已然与大哥结拜,将来……”
“那三皇子不过是一介失势的皇子,如今大秦已然糜烂到了骨子里,又岂是些许良药便能治愈的?想要拯救天下于水火,就必须下一剂猛药!”楚梁双眼微眯,冷声道:“而我大楚,便是这一剂猛药!你可在民间曾听说过一句话?”
“楚虽三户,亡秦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