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胡说些什么?!”
徐云清瞳孔轻轻一颤,端着茶盏的手下意识的用力捏紧,但毕竟是心思缜密的老狐狸,只是略微失态过后便恢复了过来,放下茶盏,深吸了一口气,缓声道:“谁对侯爷忠心,谁又做了奸佞小人,吴将军你说了不算,小侯爷说了也不算,唯有老侯爷亲自开口……”
“云淡风清,好意境。”李三生霍然开口,细挑的眼眸淡淡的瞥了一眼徐云清,轻声细慢:“不过徐老,有个好名字,却不代表就有了一条好命。既想当我李家的狗,又想收他云家的好处,这世间哪有这般两全其美的好事?您说呢?”
“好!”
“钩玉剑名不虚传!”
台下嘈杂的叫好声传来,迎着夏日里炽盛的阳光,束着抹额的蓝衣剑客长身而立,垂袖露出一柄剑尖出回刃如勾的古怪长剑,看着跌落至台下的簪花公子,面无表情。
剑光映照高台,落在徐云清的眼眸上。
亦是微冷。
“小侯爷有话不妨直说,老朽上了年纪,脑子略微有些不太灵光。”徐云清微眯起双眼,拢在袖袍里的手指轻轻捻动,即便是被逼迫到了这般地步,他心里仍是抱有一番侥幸。
他是收了云威武的好处,但却也知道李三生的秘密,一个足以让整个桑山城天翻地覆的秘密!
他赌,李三生不敢跟他撕破脸皮!
“徐老您是脑子有些不太灵光了,有些愚蠢,但我觉得您的记忆力应该还算是不错。”李三生轻轻拍了拍手掌,身后的随从麻利的从袖中掏出一个小匣子,恭恭敬敬的呈了上来。
李三生紫袖摇曳,半露出一截如女人般的手掌,拿过那方小巧的檀木匣子,缓缓打开,露出了一块如象牙般的小物件,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
李三生从怀中掏出一块紫绸般的手帕,用手帕捏起那玉质釉白的小物件,在眼前轻轻的转了转:“徐老您见多识广,知道这是何物么?”
徐云清瞳孔微张,颤了颤嘴唇却是没有说出话来。
“这是喉骨。”
李三生斜挑着眸光,笑着拿着那块喉骨在徐云清的脖子旁转动了两下,见到徐云清肩膀轻颤了两下,于是抬袖将这块喉骨轻轻放进了徐云清手边的茶盏之中。
象牙般的喉骨浸在琥珀般的茶汤里,荡起层层涟漪。
李三生将手中的手帕扔到面前的檀木小匣子里,慢条斯理的说道:“三年前,徐老您流放的那个家仆,我想想,好像是姓张来的……”
徐云清看着茶盏中的那块喉骨,即便这块喉骨被洗涮擦拭得再精致,空气中却始终都有一抹刺鼻的血腥味儿挥散不去,让人隐隐作呕。
然而李三生却似乎没有要放过他的意思,慢条斯理的提及旧事,却如同是地狱在人间的耳语。
张……
“张阿生对吧?”
李三生说到这里似乎是没忍住笑意,嗤的一声笑了出来,看了一眼徐云清那僵凝的脸色,于是连忙摆了摆手,敛回笑容,拭了拭眼角根本不存在的笑泪,道:“抱歉抱歉,我实在是没忍住,这家伙实在是太蠢了。给自己取了个这么挫的名字,还甘愿当个哑巴,在那个小地方潜伏了两年之久,没想到最后还是那么沉不住气,功亏一篑,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人。”
徐云清脸色难看,凝视着李三生那张狂的笑容,落在眼中却是格外讽刺……如今喉骨在前,他又不是傻子,自然是明白发生了什么!
再欲盖弥彰,那就真的徒惹笑话了!
“他叫张培臣。”徐云清低头看着茶盏中的喉骨,语气微冷:“敢问小侯爷,老朽这位罪仆,现在如何了?”
“既然是徐老您亲手流放的罪仆了,那便与徐老您再无任何瓜葛了,是生是死,徐老又为何如此在意……”李三生双眸慵懒的看着台下,随着长袖悠然垂落,露出一截白玉般的小臂,抬手轻撑着一侧脸颊,鬓间长发随风飘荡。
徐云清嘴唇轻轻翁动了两下,袖中的手掌缓缓攥起。
李三生此举,明显是在耍他!
“你……”
“哈哈,徐老莫要动怒,开个玩笑。”李三生咧嘴,宛如恶作剧得逞了一般露出笑容,看向那块浸在茶汤里的喉骨,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道:“我的人发现他在向云威武那里传递情报,于是顺手就替徐老您清理门户了,顺便挖了他的喉骨,他这么喜欢当哑巴,那就让他当个真正的哑巴好……。”
“咯……咔咔……”
掌间传出一阵细微的骨爆声响,李三生抬眸看了看徐云清的袖子,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微妙的笑容:“不过,我这里接到的这几封信却好像与徐老您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摇摆不定的墙头草最是惹厌……下棋嘛,讲究的就是一个落子无悔的理儿,徐老,您说对吧?”
“你想怎么样?”徐云清脸色难看。
李三生与那中年将军对视了一眼,淡淡的笑道:“你以为我父侯今日没来是去做什么了?想来徐老您的那些个如花美眷,还有那几个虎头虎脑的小娃娃,都已经被接到暗卫那里去了,只是那老家伙还用得到你罢了……”
老东西!
徐云清瞳孔微缩,看向李三生的眸光渐渐阴沉了下来:“你就不怕我告诉温侯……”
“你不会。”
李三生笃定的看着徐云清,嘴角微挑,眼神慵懒却闪着慑人的寒芒:“那老家伙会找你,你只需要应承下来就是,接下来还是按着你和云威武原本的计划进行,这是一瓶软香散,必要的时候你应该知道怎么做。”
看着徐云清指间轻触着那枚玉瓶,李三生轻轻一笑:“想想云威武能给你什么,那老家伙又能给你什么……而你只要帮了我这个忙,介时一统幽州,荣华富贵我都可以奖赏给你,让你享用不尽。”
说着,李三生便轻轻站起身,拍了拍徐云清的肩头,徐徐轻声道:“你应该知道的,站在墙头本来就是个危险的位置,不管南北风都想让你死。只有我,能让你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