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畜生!”
赵富贵走远后,鲁权咬牙切齿的骂道,一拳砸在旁边的棺材上,浑身散发出一股瘆人的杀意。
‘我’迈开小腿摇摇晃晃的走到鲁权跟前,拉着他的大腿奶声奶气的叫了声爸爸。
鲁权突然触电似的猛地一怔,刚才那股杀气瞬间消失无踪,转而换上了一副慈祥和善的表情。
“怎么了啊乖女儿。”鲁权伸手把‘我’抱起,溺爱的刮了下鼻子。
“看妈妈。”
我实在受不了现在的女儿身,而且我一个大老爷们说出的话这么‘可爱’,内心简直快要崩溃了。
但是已经发生过的事情我并没有办法改变,只能稳下来安安静静的做一回冷冰月。
“好,爸爸带你去看妈妈喽。”鲁权把我往空中抛了抛,我则是很不情愿的‘咯咯咯’一直笑个不停。
被鲁权抱着离开棺材铺,我总算知道他刚才听见赵富贵说吴芬的时候,为什么会那么大反应了。
鲁权的妻子,同时也是冷冰月的母亲,竟然是个……植物人。
‘我’被鲁权带到了县里的一家医院,隔着病房门上的玻璃朝里面看去,只见破旧的病床上,躺着一个脸色发白、五官精致,模样和冷冰月有七八分相似的女人。
“小芬……”鲁权身体不自觉的颤抖起来,声音中带着一丝哭腔。
“诶?你是吴芬的家属吧?”
一个尖利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鲁权抱着我转过身来,只见一个尖下巴、斜吊眼的护士端着一盘针管药品,斜着眼看着我俩。
鲁权有些唯唯诺诺的欠了下身子,赔着笑脸道:“你好,我是吴芬的男人,我叫鲁权。”
斜吊眼护士一脸嫌弃的白了鲁权一眼,不耐烦道:“记得赶紧交钱啊,你之前交的住院费快用完了。”
鲁权脸色立马阴了下来,随后又强笑道:“那个,护士啊,您看看能不能再宽容几天啊,过几天我就有钱了。”
护士撇着嘴嘁了一声,翻着白眼道:
“别,跟我说这些没用,这是医院,不是善堂。再说了,就算是善堂,你老婆已经在这儿白躺了将近一个多礼拜了,没强行撵你们走已经很仁慈了。最多三天,三天之后见不着钱,你就赶紧把她拉回家去吧。”
鲁权一副怂孬模样,略微弓着腰对斜吊眼护士连连道着谢。
我虽然被鲁权抱在怀里,但其实是以旁观者的身份看着这一幕,纵然如此,我还是感觉到了鲁权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的身体。
只可惜当时的‘我’只有一两岁左右,根本不懂什么叫卑微,只知道含着手指直勾勾的看着病房里的‘母亲’。
“呦,这不是咱们的鲁木匠嘛,你TM的不回去好好给我奶奶做棺材,跑医院干啥来了!”
我一听这个如破锣般的嗓音,火气顿时就腾的一下窜了上来,本能性的想咬紧牙关,却发现嘴里的牙还根本没有长齐。
赵富贵,那个跋扈子弟!
鲁权显然也听出了说话的人是谁,身子颤抖的更加强烈,但是脸上却依然是一副唯唯诺诺、怂包的模样。
“诶呦,这不是赵哥嘛,怎么也来医院了?”鲁权把‘我’放在地上,冲着赵富贵不断的作着揖。
赵富贵单手摩挲着下巴,伸出那条恶心的舌头舔了两圈嘴唇,目光淫'邪且不断往病房里瞟着,嘴里还阴阳怪气的道:“姓鲁的,你这老婆……还挺漂亮啊。”
我瞬间就怒了,只可恨自己不能控制这具身体,而且人小出不上力,只能静静的站在一旁。
现在的情况,就算是瞎子也看的出来赵富贵这王八蛋安的是什么心了,没想到这狗东西不仅长得像二师兄,就连好色的性格都一模一样。
“赵哥啊。”鲁权嘿嘿的赔着笑脸,一个侧身挡在了门前,“您放心,老人家的寿棺我肯定能做好,但是这个钱,您看能不能先……哪怕是先付一部分定金也可以。”
赵富贵闻言脸立马就拉了下来,不过随即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马上就换上一张‘和善’的笑脸道:“啧啧啧,先付钱嘛……也不是不可以。看你这样子,应该是缺钱快缺疯了吧?是不是你老婆住院没费用了啊?”
鲁权垂着的双手立刻攥紧,一股瘆人的杀气瞬间弥漫开来,把‘我’惊得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两步。
不过这股杀气转瞬即逝,‘我’抬眼朝赵富贵看去,只见他好像根本没受到什么影响,依旧是贱兮兮的用鼻孔‘看’着鲁权,咧着嘴道:
“我倒是有个办法,不如让你老婆去我家,我家条件比这破医院好多了,没准疗养个几天,你老婆突然就醒过来了呢。”
鲁权深吸了一口气,微眯着眼睛咬紧了牙关,就在我以为他准备一拳将面前这头猪狠狠揍一顿的时候,赵富贵却突然笑着拍了拍鲁权的肩膀,转身离开了医院。
“女儿,咱们也走吧。”
鲁权蹲下身子把我抱了起来,声音嘶哑的沉声道。
目光不经意间,我看到他的眼底深处闪过了一丝泪光。
再次回到棺材铺,天都快黑了,鲁权将‘我’放在后屋卧室的床上,自己则是到前堂开始忙活起赵富贵奶奶的那副棺材来。
我转动眼珠打量着所谓的‘卧室’,这里其实就是用木板隔出的那么一个小单间,跟几十年后我和玉风、逸尘来到这里所见到的布置没什么两样。
‘我’此时年纪不大,正是分秒都离不开大人的时候,自己在‘卧室’待了一会儿,没过几分钟就坐不住了。
就在这时,我刚好听到外边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说是哭声吧,又像是在笑;说是笑声吧,可听起来却让人有点不寒而栗。
‘我’出于本能的感到一阵害怕,掉转身子出溜下了床,偷偷的趴在门口朝外望去。
可当我刚一看外面的时候,那阵奇怪的声音戛然而止,只有鲁权背对着我哼哧哼哧的刨着木板。
可能是父女连心,鲁权似乎感受到了‘我’的目光,忽然停住了手上的工作,扭头朝我看了过来。
看着他那张混着汗水沾满了木屑的脸,‘我’心里没来由的就是一痛。
我不知道当时只有一两岁的我是怎么会有这种情感的,但我就是清晰感觉到了,冷冰月当时的感受。
有可能,连长大以后的她自己,都没有发觉吧。
鲁权缓缓的站起身子,腰因为弯的时间太久,僵硬的已经有些直不起来了。
看到他那被生活压弯的脊梁,不仅是当时的冷冰月,就连‘穿越’到冷冰月身上的我,心里都是一阵莫名的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