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袁野被吓到的样子,孟静已经乐得直不起腰了。
刘萍对女儿说:铃铃,你这小丫头儿,净瞎闹。
其其格对袁野说:塔拉,还不穿衣服干啥呢?你大娘来了也没句话?
袁野这才恢复笑脸,对刘萍说:大娘好。
刘萍笑着说:小孩子,觉都大——要不,再睡会儿?
袁野不好意思地笑了,揉了揉眼睛。
袁月亮白了弟弟一眼,说:就是我妈和我爸给惯的。
“不惯你啊?”袁野一边顶嘴一边背过身儿去穿衣服。
刘萍问其其格:振富呢?今天不是周日吗?下地干活儿去了?
其其格:指不上他,本来说好了是要下地去的,没等走呢学校来信儿了让他去,说啥要测验了,给学生出题去了。
“他啊,可够忙的了。”
“谁说不是呢。还是个代课的,就显他积极了。”
其其格说完,就去给刘萍倒水。
…………
孟静拿过带来的布包,在袁月亮耳边儿说着悄悄话儿。袁月亮脸上绽放开了花朵,拉着孟静去了自己的屋。不一会儿,袁月亮穿着孟静给的衣服,这回是被孟静拉着给大家看。
袁月亮还有些不好意思呢,羞羞答答的,显得小脸粉红粉红的。其其格连连夸好看,袁野嫉妒地说:哼,就你能臭美!
刘萍对其其格说:其其格,我这次来,还有事儿想求你呢。
其其格一听竟然特别高兴,难得为嫂子分忧啊,忙问:啥事儿,说吧,嫂子,全没问题。
刘萍笑了,说:我有朋友到我家,看了你给我绣的门帘儿,相中得不行了,非要让我跟你说,人家要买。其其格,帮帮忙,再给绣两幅吧
其其格脑海里根本没有将刺绣作品卖钱的概念,说:嫂子,我一定会抽时间绣。不能卖人家,我得送。你的朋友,肯定不是外人。
刘萍赶忙解释说:这样不行,人家都说好了,如果不收钱的话,她是不好意思收的。
其其格:这个——我从来没想过要卖刺绣啊——不能收人家的钱——
“这有啥啊?你买材料不也得花钱啊?还搭工夫呢。”
“我们的时间都不值钱,闲着也是闲着。”
“不行。我说给钱指定得给钱,谁家的刺绣都不是白来的。去商场不花钱行吗?再说,就算花钱都买不到你绣的这么好。
其其格吞吞吐吐地说:要不——实在要给——那——那就给我材料钱就行。
刘萍笑了,说:你啊你,太实在了,那工钱不是钱啊?
其其格:我说过了,我一个农村妇女,平时就是闲着,还谈什么工钱。
刘萍:你啊,有那时间你侍弄侍弄地,还给多打几斤粮呢。得了,这事儿我做主了,一幅刺绣不但材料钱照付,而且折合工钱,怎么都得——也得三十五十的。就这么定了,先给你一百元,算两幅的!
其其格竟然有些吃惊了。
这之后,时不时就有人托刘萍来买其其格的刺绣作品……
…………
阿来夫成家后,小日子过得不错。他和李春草都是好劳力,爸爸安七十七经管家里的羊,妈妈莎林娜照顾家里,忙时还能帮着做饭。
再后来,李春草怀孕了,地里的活儿就不用她了。当然,她在家里可不是养尊处优,对婆婆是体贴的,自己能干的活儿,从不指着莎林娜。只是,公婆私下里帮助大姑姐其其格一家,李春草心里还是有些别扭的。
其其格了解李春草的脾气秉性,特别不好意思接受爸妈的接济,这两年最困难的时期,幸亏有刘萍一家的帮助。特别是近段时间以来,刘萍的的朋友经常要买刺绣,家里有了些进项,多少贴补一些家用。
所以,每天只要一有空闲,其其格就会拿起绣针,一针一线地绣起来,有时一绣就是半夜。袁振富看在眼里非常心疼,他又没有理由劝妻子停下,只好趴在被窝里看书,算是陪陪她了。
其其格把绣针放下,理了理头发,说:你困了,就睡吧。
袁振富嘿嘿一笑,说:不困。要不,你也歇歇吧,眼睛受不了啊。
其其格打了个哈欠,说:我没事儿,活儿得赶出来。
袁振富:刘萍嫂子不是说,不急嘛?
其其格:她不急,我急啊。早绣完,早能卖出去不是。
袁振富不再说话了。夫妻俩平时言语不多,每一句都透着关心和体贴。
彼此心里都懂的,不必说破。
…………
袁振富家庭状况的窘迫,是当时红楼市老师家庭的一个缩影。自打工资不能按时发放后,乡村教师的地位就显得极其卑微了,别说添置家具、购买衣物,就连平时居家过日子离不开的柴米油盐酱醋茶中不能自产的“盐、醋、茶”,都要到商店去赊。一回两回行,时间长了,旧账未还又欠新帐,让老师们“信誉扫地”。甚至有时办事可能会路过商店,只要店主远远看到他们向这边儿走来,就把商店的门关上了。怕他们再上门赊账,已经不敢赊给他们了,要是实在不赊吧,人家可是老师,教过或正在教着自己的孩子……
有商店店主甚至说:赊给农民还有秋天这个盼头,赊给老师什么时候是个头儿?
这话,扎心啊。
…………
“活字典”格根四十六岁了,远没到退休的年龄,但教师进修学校领导考虑到他年纪大了,还与家人两地分着,秋季开学后学校就不再给他安排课了,也是为了给年轻的老师锻炼的机会。格根现在的主要角色就是“顾问”——有人光顾、有人问。他从来都是有问必答,对虚心求教的年轻老师毫无保留、毫不吝啬。于是,虽然没有课,他反而成了大忙人,比以前还忙,办公室、宿舍总是客人不断。正因为如此亲密地接触,格根更了解到了基层教师的难处。所以,不管是谁提出要请他去饭店喝上一杯,一概严词拒绝。而且,往往是自己买回酒菜,请远道而来的老师在自己的宿舍吃饭,他再也不像原来那样单人独桌地摆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