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晚,赵家的马车从大理寺晃晃悠悠地出来。
赵颜颜带了几样精致的饭菜,去看望三叔。
好在大理寺对于赵书棋的看管一般,所以,赵颜颜还是有机会接近了三叔。
只是,想到了三叔送出来的消息,赵颜颜的脸色就有些不好。
这么大的事情,也不知父亲和祖父之前是否知晓。
而且,一旦这件事情被查实了,那么,不止是一个赵书棋,只怕整个赵家,都要为其陪葬!
想到这一层,赵颜颜就心乱如麻。
她身为赵家女,一出生,便是尊贵的,受尽了宠爱。
更因为自己生得貌美,且天资聪颖,所以这么多年来,一直很得长辈们的欢心。
若是一旦事情被查证了……
那个结果,赵颜颜是想都不敢想的。
大厦将倾,覆巢之下,又安有完卵?
赵颜颜正在出神,马车突然一个急停,赵颜颜的身子向前扑了过去。
幸好她反应快,及时地抓住了马车内的悬绳。
“怎么回事?”
“小姐,前面有人醉酒,挡了路。”
“还不快去将人赶走?”小丫环立马出声喝斥,“小姐身分尊贵,若是惊到了小姐,你们吃罪得起吗?”
“是是是,小的这就去。”
以往小丫环也都是这样的一番说辞,赵颜颜不觉得有什么。
可是今日听起来,却是分外地刺耳。
总有一种被人讥讽的感觉。
“这么久了,怎么还没处理好?你下去看看。”
“是,小姐。”
小丫环利落地跳下了马车。
看到车夫和护卫还在跟那个醉酒的男人理论。
“你们还杵着做什么?直接把人赶走!”
“姑娘,这可是付家的二公子。”
“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尚书府,有什么好顾忌的?竟然敢当街拦了我们小姐的马车,他是不想活了吗?把人拉走!”
“是,姑娘。”
赵小姐身边的丫环,那身分也是让人顾忌着呢。
原本是一出小事儿,也不曾有人当回事。
只是谁也没想到,一个时辰之后,就有人将赵颜颜告到了官府!
理由,更是让赵颜颜震惊。
当街纵奴行凶,致付家二公子当街惨死!
赵颜颜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书房里与父兄们一起商量对策。
她自小饱读诗书,哪怕是兵法史记,她也均有涉猎。
赵家花了大把资源培养出来的女儿,自然不仅仅只是那种会讨男人欢心的玩物。
“怎么回事?”赵书湛的脸色一沉,看向自己的女儿。
“回父亲,女儿在回府的途中,的确是曾遇到了付家二公子。只是当时他醉酒拦路,后来,女儿命人将他拉开了。女儿确定,走的时候,他还是好好的,身上并无任何的伤痕。”
当时,赵颜颜的确是挑开了帘子看过的。
这一点,她十分肯定。
赵书湛眯了眯眼睛,“这是冲着我们赵家来的呀!”
再加上了赵书棋和赵书桓的事情,赵书湛越发地肯定了,这是背后有人想要整治他们赵家呢。
赵太师也得到了消息,只是差人去跟着回话了。
衙门那里倒是想要将赵颜颜也带去问话。
可惜了,当时不仅有赵府的下人,也有一些街坊可以作证,赵颜颜始终不曾下车。
所以,从严格意义上来说,赵颜颜不能算是当事人。
京兆尹看到这个案子,再看到了付南的尸体的时候,只觉得无比的头疼。
死的是尚书府的二公子,可是这要告的却是太师府的赵小姐,这哪头儿也不是好得罪的呀!
不管怎么样,事情闹到他这里了,总不能不闻不问!
这件事情,对于赵家来说,自以为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毕竟,赵颜颜就算是再有本事,也只是一个弱女子。
无论如何,杀人这种事情,是不可能落到她的头上的。
当然,如果说让赵家背上一个行事嚣张的名头,自然也不是好事。
所以,赵书湛在得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就第一时间让人去找好了替死鬼。
最终,将一个丧女的老父推了出来。
那人当堂承认是自己杀了付南,并且厉声指责,是他害死了自己的独女,所以才会挺而走险,为女儿报仇。
最终的结果,是那个老父当堂撞柱,自尽身亡。
于是,赵家从这一场官司中,完好地抽身,不曾受到任何的影响。
而付尚书则是气得恨不能一拳打向赵书湛的脸!
他的儿子什么样,他自己怎么可能会不清楚?
就算是那个老者说地是真的,可是他总觉得这件事情跟赵家也脱不了关系。
他就算是再看不上自己的儿子,可那也总是他的血脉。
眼下出了这种事,当真可以说是受到了极大的打击。
白发人送黑发人,而且还是以这种情形送的,当真是让他觉得难堪。
付南一出事,付夫人也受不了打击,晕死了过去。
几天之后,付南下葬,所有的一切,都是付东在料理。
经过这一次,倒是让付尚书对这个长子,更是青睐有加。
无形之中,付家的风向,已经在变了。
刚刚经历了丧子之痛,付夫人整个人都无比的憔悴。
“夫人,您该吃药了。”
付夫人的脸色暗黄,大病未愈,“南儿,我的南儿呢?”
“夫人,您节哀呀,二公子已经没了,您眼下就是后宅的主心骨,可不能再倒下了。”
付夫人一听,眼神闪了闪,灰暗的眸子里,似乎是有了一抹亮光,可是又快速地沉寂下去,眸子比先前更加地暗沉,灰蒙蒙的,好像是阴沉沉的天色一般。
“我的南儿!”
付夫人嚎出一嗓子之后,便开始大哭不止。
屋内的几个侍奉的婆子听了,倒是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只要哭出来就好了。总憋在心里,才会生病的。”
付南一死,付家上下都沉寂了不少。
有些人还在感叹,幸好霍家的六小姐早早地跟他和离了,不然的话,这岂不是要年轻轻地守寡了?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付夫人更是恨上了霍家,恨上了霍瑶玥。
恨她当初为什么没能保住那个孩子?
到现在,付南连一丝血脉也不曾留下!
还待在穆府的雁容,此时面色平静地梳洗了一番之后,静静地走到了大厅内。
扑通一声,给霍瑶光跪下了。
“多谢公子救命之恩!也多谢公子能全了民女的心意,让民女为姐姐报了仇。”
雁容的声音听起来还带些颤音,眼里有水汽弥漫着,不过,被她强行忍着,不掉下来。
“起来吧。”
“公子大恩,雁容无以为报!愿为公子做牛做马,只盼公子不要嫌弃!”
说着,十分响亮地磕了一个头。
霍瑶光一时有些为难了。
她身边并不缺人。
再说了,当初救她,也并没有想过要将她收为自己的丫环。
“小姑娘,你的仇已经报了,你也可以回家了。”
家?
雁容的眸底闪过一抹哀痛,若是还有家,她又怎么会想到了手刃仇人这一条路?
“我的家早没了。”
霍瑶光心里咯噔一下子,不会吧?
之前只是知道她有一个不像话的亲戚,具体的也没细问过。
“我的父母早亡,我是被姐姐一手带大的。可怜姐姐当初为了护着我,竟然被那个畜生给糟蹋了,还被他生生地打死了!至于其它的亲人,呵,不过是觉得我还有几分用,想将我卖了,好给他们换些银钱罢了。”
霍瑶光一时无语。
谁说那种明争暗斗,只有高门大户之间才有?
平民百姓间,为了一些最根本的利益,照样是争斗不断。
“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雁容抹了把泪,“公子,奴婢会弹琵琶,会唱曲儿,还会做家事。您就让奴婢留下来吧,奴婢什么都会做!奴婢不怕吃苦受累,只要是您别赶奴婢走就好了。”
她在这里也住了几天了。
这里的人虽然不多,可是每个人对她都十分和气。
在这里吃的住的,比以前在叔叔家还要好。
最重要的是,没有人打骂她,让她不必再提心吊胆的,总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事。
这让她不自觉地就产生出了一种错觉。
好像以前在叔叔家,倒像是在给人做奴婢,现在住在这里,倒像是自己的家了。
“你既然无处可去,那就先在这里住下吧。”
霍瑶光直接交待了管家,让他去看着安排。
“你如今年纪还小,再过几年,若是有了好人家,就嫁了吧。”
霍瑶光最后留下这样一句话,便抬腿离去。
雁容则是一时泪如雨下。
她从来没想到过,自己还能活到嫁人的那一天。
以前姐姐护着她,姐姐总以为她还小,什么也不懂。
可是她知道,叔叔婶婶早就看她们姐妹不顺眼了,所以想早早地将她们姐妹卖了,好给他们的儿子娶一房媳妇儿。
现在,听到一个陌生人对自己有这样一番话,雁容怎么可能会不感动?
赵书棋的事情,虽然还不曾有定论,可是皇上一道密旨下来之后,大理寺对他的看管,明显就严谨了起来。
与此同时,先前的那些优越待遇,也被一一撤去。
赵书棋仍然是单独住了一间牢房,只不过高床暖枕是别再想了。
一日三餐,虽然不算差,可是跟以前相比,也是大相径庭。
赵书棋不傻,自然从这些细节上就能看得出来,只怕他的事情不太好了。
也不知道赵颜颜是否将消息顺利地带给了自己的父兄。
现在,他只盼着自己的事情,不要累及家人。
大不了,他一死了之!
可现在的问题就在于,皇上知道了多少?
若是皇上一旦都查证了,那么,只怕他一己之命,根本就不足以让皇上减轻对赵家的忌惮和厌恶!
赵书棋现在被关在了牢房之中,看事情反倒是比以前更为清楚,也更为冷静了。
早知如此,当初真真是不该的。
现在后悔,似乎是晚了!
现在,他只盼着所有的证据都已销毁,而那些人马也已经藏好了。
他相信,只要找不到那五万人马,那么,自己养私兵一事,便等同于子虚乌有。
到时候,他需要解释的,只是多报出来的五万人的军饷及相关的费用了。
那样的话,顶多是治他一个贪墨之罪,就算是死,也不会累及家人的。
再想到了自己藏兵之地,赵书棋的脸上多了一份自信。
在西京经营了十几年,怎么可能会轻易地让人捉到了把柄?
再说了,那五万的私兵,可不是为他自己养的。
只要他不说出来,朝廷找不到那五万人马,早晚是要被放出去的。
至于以后的事情,他并不担心。
太后不会坐视不理的。
楚阳看罢密信,直接在手中一搓,化为了粉末。
古砚注意到了主子的脸色不佳,十有八九是云容极那边的事情并不顺利。
“目前只是查到了一些相关的证据,可是最直接的证据,却根本就找不到。一日找不到这五万兵马,就一日不能给赵书棋定罪。”
楚阳脸色阴沉,他早知道赵书棋不好对付,可是没想到,最关键的一步,他竟然能藏得如此好。
“主子,那我们怎么办?”
楚阳摇摇头,眼下,什么也不能做。
做得越多,错地就越多。
所以现在,他只能是静静地观望,就看晋王和安国公那里会有什么突破了。
“皇上已经下了密旨,另派了人去西京。”
李远舟沉声道,“王爷,这一次可是将赵家拉下马的绝佳机会,若是不能成事,只怕以后再想动赵家就难了。”
赵太师在朝堂上纵横多年,什么事情看不透?
这一次的事情,皇上表现得太过急切了。
只怕连赵书湛也想到了,皇上极有可能是借此来打压赵家了。
若是这一次这么重的罪名,都不能动摇赵家的根本,那以后再想捉赵家的把柄,就难上加难了。
赵书湛若是能脱罪,只怕假以时日,还是会再次被扶起来的。
不可以!
楚阳紧了紧手指,好不容易才将赵书棋弄回来,绝对不能再出这样的事。
无论如何,赵书棋必须死!
就算是查不到那五万兵马的下落,可是这颗疑心的种子既然种下了,接下来,就看皇上对此事的态度了。
“等等看吧,只要西京那边查实了这些年的军饷,那些巨额银两若是没有去处,皇上总会下旨严审赵书棋的。”
李远舟点头,他也是这么看的。
“王爷,赵家的事,您还是莫要插手的好。”
楚阳的面色一暖,他知道李远舟这是怕他会忍不住了。
“放心,我还不至于为了一个渣,搭上自己的性命。”
李远舟听他这么说,倒是放心了不少。
“付南之死,原本也是可以利用一下的。没想到,付尚书倒是能忍。”
楚阳的神色一动,笑得有几分冷肃,“付尚书能忍,付夫人却未必能忍。”
付南之死,不过只是一个导火索而已。
“王爷想要将事情闹大?”
“无论如何,当初赵颜颜的马车的确是曾被付南拦下的。只要将消息一字不差地透露给付夫人,她会知道怎么做的。”
先前付夫人一心只注意到了儿子的死讯上,对于外面的审判,她也只知道是凶手死了,其它的,并不知晓。
或许,也是付尚书担心她闹事,特意瞒了她。
有时候,女人一旦疯狂起来,还是十分可怕的!
特别是像付夫人这样一个溺爱儿子,又一心护短的人。
“只是可惜了,最近赵颜颜可以说是足不出户了。原本她出门的次数就少,这一次,只怕付夫人不太容易找到机会。”
“赵家,又不是只有赵颜颜一个人,付夫人不笨,她的儿子死了,总要让对方血债血偿才是。”
李远舟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由得打了个激灵。
楚爷这一招借刀杀人,这是还没有玩儿完呢?还有后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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