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幼青的眼泪,还是落了下来。
“我爸回家后,听邻居说我妈不在了。还没来得及去殡仪馆看一眼,就被警察带走。后来我才知道,他消失的那两三天,不仅喝酒赌博,还打了群架,把人给打伤了。他现在的确是在监狱服刑,不过不是因为他杀人,而是因为故意伤害罪被判刑五年。”
季幼青停顿了一下,才继续道:“或许是因为这两件事发生的时间太近,所以才会有人传是他杀了我妈吧。不过,算起来,我妈的死也与他有关。他们这么说,倒也没错。”
推开了唐钰替自己擦眼泪的手,季幼青眸色平静的看着他,“这就是我的故事。我的家庭糟糕透了,父亲还在服刑,母亲因为受不了父亲的暴力和糟糕的生活而选择自杀。我出生在这样的家庭,和你的世界相隔着天地,我们不是一路人,你懂吗?”
这,才是她剖开自己心的目的!
……
派出所里,陶洮的母亲显得格外的憔悴。
她怎么也没想到,有生以来第一次接到派出所的电话,竟然是因为她女儿犯了事。
“警察同志,我女儿不是有意的,只是一时想岔了,所以才做出糊涂的事来。您帮我向上面求求情,就饶了她这一回吧。”陶母暂时还见不到陶洮,只能不断的哀求民警。
民警无奈的道:“大姐,你家闺女也不小了吧?受了那么多年的义务教育,难道不知道污蔑、诽谤、造谣是要受到法律制裁的?”
“是是是,是我没教育好……请你们再给她一次机会,我回去一定好好教育她,不让她再犯错。”陶母不断的赔礼道歉。
民警忙扶起她劝道:“大姐,这件事看似只是造谣说几句。但有句话您应该是听过的吧,‘言语如刀,能杀人于无形。’再不济,您也应该知道‘人言可畏’这个词的意思。您有没有想过,造谣的成本这么低,如果法律再不约束,那人人都去造谣那怎么办?又有没有想过,被你家女儿造谣伤害的人,万一想不开自杀了又怎么办?那可是一条人命,一个家庭!”
陶母的母亲被民警说得脸色发白,双唇失去血色,嗡动不止,却再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人言可畏,她怎么会不知道?
她一个单亲母亲,从女儿十一二岁的时候开始,就独自抚养女儿成长,吃了多少苦,在背地里被人编排成什么样,她怎么会不清楚?
那种感受,她真的是不想再尝试一次。
就是明白这种苦楚,所以她才从不去参与八卦,也不会乱评价一个人,本本分分,谨小慎微的活着。
却没想到,她严格教育下的女儿,居然弄出了这么大的事!
民警见陶洮的母亲那发白的脸色,怕她吓出什么事来。赶紧给她倒了一杯热茶,耐心劝说。“您也别太担心。这件事,我们还在调查中。目前好在,这件事出现之后,得到了及时的阻止,虽然造成了一定影响,但没有对当事人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伤害。您一会见了您女儿,然后去找个好一点的律师,至于结果怎么样,就看法官怎么判了。”
“这……这么严重吗?还要上法院?”陶洮的母亲瞬间坐不住了。
民警道:“被造谣的人,已经委托律师上诉了法院。”
“可、可我们哪有钱去请律师啊!”陶洮的母亲慌了。警察她都没怎么接触过,更别说律师了。
民警虽然不齿陶洮的行为,但对这位母亲还是有些同情的。于是提醒她,“一些大的律师事务所,都会有法律援助,你可以去试试看。”
“谢谢,谢谢。那、那我女儿是不是在法院判下来之前,都要被关着了?”陶洮的母亲又问。
民警道:“这不一定。在法院的判决没下来之前,她倒也不用一直呆在拘留所,不过也不能离开北阳市。”
“这就好,这就好……”陶洮的母亲喃喃的道。
似乎放心了些,却又有些茫然无助。
等办案的民警给陶洮录完了口供之后,陶洮的母亲终于见到了自己的女儿。
当她看到女儿的时候,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扑过去拍打了几下,又被在场的警察拉开,接着就嚎啕大哭起来。
陶洮看着母亲伤心的样子,却一直沉默着,似乎无动于衷。
……
夜色中,四周一片寂静,小区里的路灯年久失修,很多灯泡都已经不亮了。偶尔亮着的那些,也只是在残喘着发着淡淡昏暗的光线,好像随时都会熄灭。
唐钰站在季幼青家楼下,刚好是路灯照不到的阴影处。
从季幼青家中离开后,他就站在这里,已经差不多有半小时了。
季幼青家中的灯光,仿佛没有任何变化,与她将他‘赶走’时说的借口完全不符。
在说完自己的故事后,季幼青说,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唐钰并不同意她这个观点。他告诉季幼青,‘人生来平等,大家都在一个世界里。何况,喜欢一个人,关键的只在于喜欢,其他的并不重要。’他也不在乎季幼青的过去,她的家庭,她的父母。
在听完了季幼青的故事后,唐钰只剩下满满的心疼,恨不得早点出现在季幼青身边,陪着她渡过那些痛苦的岁月,又或许能帮助她改变一切,拥有这种想法的自己,又怎么会嫌弃她呢?
‘为什么不报警?’
唐钰记得自己似乎这样问过季幼青。
而季幼青却只是露出苦涩的笑容回答他,‘这就是传统妇女的悲哀。他们习惯了默默承受,习惯了逆来顺受,同时也深深的记得家丑不可外扬这句话。’
当时,唐钰说不出自己心中是什么滋味,他对季幼青说,他绝不会像她父亲那样,他会尊重她,理解她,爱她,疼她,照顾她一辈子。
或许,这些话说起来太过苍白,但他会用一生的时间去实现,请季幼青给他一个机会。
最终,季幼青还是拒绝了她。
她说,‘我不是怕你变成他,我怕的是,有些刻入基因里的恶习无法逆转,我怕的是我对婚姻的不信任。’
她又说,‘在我原本的人生计划里,原本就没有结婚恋爱这一环节,以前不会有,现在和将来也不会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