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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随着汽笛声,汽车从摆渡船上下来。

现在去尚海不像后来那么方便有苏通大桥,只能通过摆渡过去。

后来走苏通大桥只要两个半小时便能达到尚海汽车总站,然而,现在却要四个小时左右。

王强十二点半上的车,达到尚海已经四点四十五。

北广场。

站在旧尚海的时光里,他有些迷茫,这真的是记忆中那个高楼大厦遍地、车水马龙嘶吼的大尚海?

来的路上,王强便看见无数兵营式建筑,依稀能观摩出一条长走廊串连许多单间,长长的走廊两端通风,形如筒子,如果没记错,这应该是时代的产物“筒子楼”,后来已经看不见了啊。

正想着,嘟一声喇叭声唤回他的思绪。

王强循声望去,只见两节车厢好似被黑色橡胶层黏住连接在一起,车顶上伸出两根黑色“触手”搭在电线上,又一个刻满时代印记的记忆——老式电车。

“唉。”他长长叹了口气,旧时光有太多太多让人缅怀的东西,眼瞅夕阳西下,王强知道自己没有太多时间欣赏什么,拎着蛇皮袋穿梭在人山人海的北广场。

虽然现在才94年,但北广场的人丝毫不见少。

谁都知道尚海是大城市,许许多多背井离乡的人扛着包袱前来淘金,有人在这座城市捡到了黄金,也有人纸醉金迷,最终被时代淘汰。

售票厅。

王强匆匆走进去,嘴里喊道:“借过借过。”站在三号窗口排队。

前面一对中年夫妻在说话。

“去广洲的车票今天卖完了?”

“嗯,只能买明天的了。”

“火车太少了。”

女人抱怨了几句丈夫来晚了,还说什么今晚要睡候车厅。

闻言,王强皱了皱眉头,他本来想第一站去广洲看看,如果没有合适的东西再去深镇,毕竟两个地方相差不远不会耽搁太多时间。

现在广洲票卖完了?

等明天还是直接去深镇?

一边排队一边思索,他有点犹豫,广洲现在发展的比较好,直接去那边机会比较多,而深镇才起步没多少年,远远没有后来的辉煌,直接去很有可能白跑一趟。

不知不觉,售票女青年的声音响了起来,“去哪?”

王强啊了一声,才发现前面已经没了人,自己思考了很久。

女青年声音里带着尚海腔,“啊什么啊,问你去哪?”

态度不太好,不过王强知道现在就这样,他不死心询问道:“广洲的车票还有吗?”

“没了,卖完了。”女青年有点不耐烦,“下……”

王强赶紧道:“那深镇的呢?”

女青年查了一下,“晚上八点的特快票要不要?”

“要,要。”王强道。

“一百二十七。”

“好,给您一百三。”

“喏,票,赶紧让让,别妨碍后面人买票。”

手忙脚乱拿起票和找零往旁边站了一下,王强盯着票面看了下,特快空调车硬座,现在的特快和后来特快两个概念,后来的特快是火车速度提升了,现在可不是,而是少经停几个站,实际速度和普通火车差不多。

因为要晚上八点,他跑到外面找了个摊子吃了一大碗馄饨,荠菜肉的,馅非常足,味道也不错,不过可能临近车站比较贵,花了五块钱。

随后王强跑远一点找了个小卖部,准备了几条饼干、方便面和火腿肠,他不太清楚这个时代火车尚海到深镇要多久,但知道最起码不低于一天一夜,所以食物还是要准备的。

……

晚上七点五十。

王强宛如打仗一般和一大群人争先恐后往绿皮车上挤,人太多了,好几次他都感觉有人踩到了自己脚,后面推推搡搡,那些人好像生怕坐不到车一样。

当挤到狭小的车间里,王强顿时闻到一股恶臭味传来,差点恶心的干呕起来,连忙捂住鼻子找位置。

现在的火车不像后来,经常有人不顾别人脱了鞋子,偏偏脚丫子臭的令人发指那些人还不得知——一般说来脚臭的人闻不到自己脚臭。

没舍得钱买卧铺。

好不容易找到位置,王强发现有个长得贼眉鼠眼的中年人已经坐在上面,他疑惑看看自己得票,没错啊,逐然开口道:“大哥,这位置好像是我的。”

贼眉鼠眼抬头瞟瞟他,没吭声,站起身让王强进去,然后又坐在外面位置上。

王强坐到窗口,长长吐出一口气,虽然这边没有脚丫子臭,可是汗臭味还是很浓,他只能把车窗打开,深深呼吸外面新鲜空气,太不容易了。

只不过才爽了一阵子,列车员就跑过来让他把车窗关上,这辆是空调车,不让开窗户。

王强苦逼地笑了笑,索性闭上眼睛睡觉,他知道火车上龙蛇混杂,所以靠近车壁那只手一直插在装钱的口袋里,里面总共装了三千块,两千八是母亲给他的,还有三百本来让还给陆大海,还有几十块是之前剩余的,乘车买东西花了近两百块,只剩下三千块,他知道得保护好,不能让别人偷了。

呜一声,火车开始动了。

哐当哐当火车渐渐加速,越开越快,外面呼哧呼哧风敲打着玻璃。

天色已经很晚。

王强迷迷糊糊睡着了。

一小时……

三小时……

五小时……

时间一分一秒在火车行驶中流逝。

他一直半睡半醒,脑袋不时磕到车窗上,然后调整个位置继续睡。

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忽然传来一个好听的女孩声音,“大叔,这位置是我的吧?”

“哦。”男人声响起。

然后连在一起的车座上下起伏,随后一股香味钻入鼻尖。

很好闻。

王强忍不住嗅了嗅鼻子,朦胧地张开眼睛,发现窗外漆黑一片,他又侧头雾里看花,贼眉鼠眼男子已经不见,换成了一个身穿花格子连衣裙的女孩子,好像挺好看。

他沉重地眼皮子再次下坠。

王强再次睡着了。

……

第三天早上八点多。

王强饿醒了,从前天晚上坐上火车到现在已经过去三十五六个小时,他觉得浑身骨头都要散架了一般酸痛,打着哈欠,忍不住拍打肩膀。

“强子哥,你醒了?”旁边传来小晴的埋汰声,“怎么这么久?我都坐车要坐死了。”

这女孩也是去深镇的,昨天白天两人聊了一整天,算是比较熟络,出门在外两个人生地不熟的人搭讪几句很正常,况且王强也不愿意和对面黄了板牙的三位老爷们聊天。

王强伸了个懒腰,“嗯,到哪了?”

“大概到东莞樟木头了吧。”小晴指着前方道:“应该快是二线关。”

王强遥遥朝着远方看去,似乎见到一个无边无际的两米多高铁网圈住,他没多想,跑到洗手间排队了一小会刷牙洗脸,然后上个厕所才回到位置上。

这时候火车已经渐渐趋缓。

又和小晴聊了一会,门口上来两个身穿制服的边防战士,他们一上车就喊道:“边防证拿出来,我们检查一下。”

王强从兜里掏出边防证,静静坐在那边等候。

两个边防战士逐一检查,很快来到王强旁边,其中一个方脸边防战士对小晴道:“身份证呢?一起拿出来。”

小晴在小包里翻着,嘴里道:“马上马上。”几秒钟以后掏了出来。

王强随意瞟了一眼,大致看见她名字好像叫做方月晴,名字不错,随后他就收回目光,把自己身份证拿出来,初三的时候学校组织办身份证,虽然没满十八周岁,但至少能证明身份。

查到王强的时候,方脸边防战士讶异道:“静海人?十六岁跑这么远?”他说的是王强周岁。

王强笑容可掬点点头,收回身份证和边防证。

两个边防战士往后面去了。

本来查证这种事很快结束,可还是发生了意外。

大约两分钟后,王强听见后面传来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政府政府,行行好,我去深镇有急事。”

“有急事也不行,下车。”

“我老婆去深镇一年多没回家,我去找她。”

“不行不行,赶紧跟我下车。”

一阵悉悉索索争吵声响起。

王强看见前天坐自己旁边贼眉鼠眼的家伙似乎不愿意下车,硬是被两个边防战士架了下去,两条腿还在半空中蹬着,样子别提多好笑。

可是他却笑不出来,心中一阵庆幸,幸亏托李书记关系办了边防证,否则今天赶下车也有自己一份。

随后又查到几个没有边防证的人,全都被拉下车去了。

等到检查结束,火车再次启动。

东莞樟木头距离深镇很近。

大约四十几分钟以后,火车终于到达深镇火车站。

车还没停,王强已经激动起来,到了,终于到了梦开始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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